小满过后,雨水渐多,白昼趋长。各种谷物开始饱满灌浆。酸杏儿黄,芭蕉绿了纱窗。这样的时节,常常让我盼着端阳。
过端阳我家那地界儿,多山,多坡,少河。河水浅,河面也不够宽。逢雨季那条穿城而过的臭水沟用出吃奶的劲儿,也够不到流儿桥的桥面。因为这样,我们过端阳与水乡的习俗不尽相同。我们不划龙舟,所以见不到边城里描绘的摇旗呐喊的热闹场面。我们挂艾草和菖蒲。端阳挂艾草的习俗大概和很多地方相同。挂菖蒲倒还少见。如果端阳是一种味道,那一定是艾草和菖蒲的味道。菖蒲有些辛辣的异香和艾草的清苦混合后,是一剂驱虫避暑的良方。这两种植物在我家乡遍地都是,用老人们的话来说:“这些东西生的贱,长得野。”不苛刻生长条件,也不需专门地培育。菖蒲,我们叫石菖蒲。叶宽厚,扁,似兰花叶。坡底河沟的阴凉处的石头是他们理想的栖息地。幼时和奶奶生活在一起。逢端午,总被派出去扯石菖蒲。这不是一件易事。根扎的很紧,脚下石头上的青苔也帮倒忙。艾草就自顾自地长在稻田埂上。奶奶只要最新最嫩的那几枝。摘回来的艾草和菖蒲用棕榈叶做的绾子扎好,挂在堂屋的门两边。可以挂半个多月。
我们也不吃汪曾祺先生说的那种“冒油翻沙”的双黄咸鸭蛋。鸭子少,也不生双黄蛋。我们吃麻花,也吃油果儿。紫,黄土壤,长麦子,出油菜。端午前收获,趁着天儿好,尽快晒干。地坝里晒小麦,簸箕里晒油菜。翻晒这些作物是小孩儿的乐趣。手插进晒得瘟热的油菜堆里,绕着簸箕一圈又一圈。但凡跟土地有过亲密接触的那代人,几乎都会搓麻花,炸油果儿。我妈偶尔还会提起过去那些端午节。孩子们围着自己的大人。看白面粉子和油,加水,团成一个面团子。又经过反复搓,扭,成为麻花胚子。下油锅,再捞起,焦香四溢。后来的我只见过集市里小摊上,堆在漏筛里按把数卖的那种。(漏筛用来控掉多余的油,我总害怕他会把那些油又倒回锅里。)油果儿,也很少自己家做了。平日里也可以在早餐店里买到。过端阳节,我妈会特地去买一家只在端阳节前后开张的店里的油果儿。炸油果儿的老师傅,顶着油头,发灰白,胡子拉碴。形象甚是不佳。不过这不妨碍他麻利儿的动作。面粉加酵母调和成粘度够大的面糊糊。一双筷子使得出神入化。一手一根,反方向在面糊糊里绞起一团。油锅冒青烟即放入,面糊糊很快膨胀一两倍大。炸的好的油果儿,口味似油条,外皮酥脆,内里绵柔,有蜂窝孔。一直记得奶奶最爱吃油果儿。配绿豆稀饭,一顿可吃十多个。
我上高中。我妈学会了包粽子。梅干菜腊肠粽子是她独一份的手艺。箬叶的清香和腊肠的丰腴的搭配独具一番风味。
今早在食品店里看见包装甚是精美的粽子,想着端阳节又快了。
过端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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