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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宫宴散去,楚溪朝着自家马车方向走着,凉风吹来,适才在殿内那种闷闷的感觉散去不少。
冷不丁身后响起一道好听却十分欠的声音,”楚小姐今日这一身绿衫可真好看,称得人娇俏灵动,只是着了绿衫又着粉鞋。这一番红配绿……“
后面的话沈绪之没有说出来,但楚溪从他眼里明明明白白的看到四个大字——俗不可耐。
楚溪内心有点抓狂,她这套衣服是红配绿不错,但搭配得当也是十分的好看。这只花蝴蝶又在胡说八道!
鉴于往日的情形,楚溪决定忍这一时,头也不回,就当没听到继续往外走。可身后那人却不乐意放过她啊!
”楚小姐怎么不说话,难道楚小姐不仅品味不好,连耳朵也……“
楚溪忍不了了,僵地转过头,皮笑肉不笑:”呦!这不是沈公子嘛!这一身白晚上是打算扮鬼吓唬人去?“
“我这是月白色,泛着淡青的。离得远你看不清楚,我走近些你看看。”沈绪之见楚溪回头了,自动忽略掉了她话里的阴阳怪气。快步上前。
“谁要看啊!”楚溪内心哀嚎不止,连忙道:“沈公子且慢,我突感身体不适,要先回府休息了。”说完一溜烟跑了。
徒留沈绪之一人在原地感叹!楚小姐身体不适动作还能这么快。
这厢楚溪坐到自家的马车中,暗恼自己今日怎得这么倒霉。回到家中吃了顿宵夜压惊,然后一觉睡到大天亮,心里终于舒坦了。
(二)
过了几日,楚溪的好姐妹孟萱儿来找她出门逛逛。楚溪也正好觉得闷。两人就一同出门了。
二人先去醉香楼吃了一顿,然后就去倚翠轩看首饰。
结果,一进倚翠轩的门楚溪就看见了那道令她抓狂的身影,第一反应就是拉着孟萱儿赶紧走。但为时已晚。
“楚小姐?”沈绪之有些意外地喊道。
无奈,楚溪硬着头皮打招呼,毕竟人家都叫你了,数步距离,正面相迎总不能还当没听见。
“好巧啊!沈公子。”不知是不是楚溪的错觉,她好像看见沈绪之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慌乱,看见他今日穿得简单低调,全没了平日的骚包样儿,且站在女子首饰的货位处。旋即恍然大悟。
这厮肯定是偷偷来买簪子拿去讨姑娘唤欢心的,又目光一转看到了他手边正在挑选的首饰。大多是上好翡翠,简单素雅且……有些老气。
不是说不好看,只是一看就不像二八少女的首饰。想起以前这厮对自己审美的多番嘲讽。楚溪觉得报仇的机会来了。
楚溪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热情,“沈公子是来选首饰的吧!这女子的首饰还得女子来选才好。”
沈绪之脸上闪过为难:“话虽如此,只是我买簪子是做礼物送人的……不能带她本人来挑。”
楚溪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接道:“不如我帮沈公子选一选吧?”
沈绪之稍微一犹豫,才道:“那便有劳楚小姐了。”
沈绪之片刻的犹豫,楚溪看得很清楚,这让她很不爽。
是以她非常用心的挑选了一根妇人一定喜欢,姑娘一定不喜欢的简单古朴的翡翠簪。
“就这根吧!”楚溪把簪子递给沈绪之。见他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多谢楚小姐。”沈绪之难掩的欢喜,看得出对这根簪子很满意,当下就让店家给包起来了。
看他那股开心劲儿,楚溪先是觉得有些好笑,而后一阵心虚。觉得这样坑他有些不厚道,这要是送出去了,那姑娘不得把这簪子甩他脸上?
楚溪正心虚着呢,又听沈绪之说:“楚小姐的眼光总算是好了一次。”
楚溪:“……”
这家伙怎么那么小气就送一根,她其实还可以帮着多挑几根,到时候让那姑娘一起扔他脸上。
沈绪之买到了心仪的簪子后,还想和楚溪多说几句,在楚溪的再三暗示下终于走了。
楚溪心想:“总算走了。”刚想去给自己买点东西,就发现好友正看着沈绪之离去的方向微微出神。
楚溪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萱儿该不会陷进去了吧!
这沈绪之虽然人骚包爱美又欠揍,但也不得不承认长得确实没话说,不然楚溪也不会给他一个‘花蝴蝶’的称号。”
可现在他明显是心里有人了,要是萱儿喜欢岂不是注定没有好结果。
“萱儿,你……”
孟萱儿一抬头就看见楚溪的一脸的欲言又止,两人多年好友,孟萱儿一眼就看出楚溪在想什么了。
无奈道:“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是觉得他真的很好看,不像我……”孟萱儿说着摸了一下做左脸上的胎记。
孟萱儿长得原本挺漂亮的,只是左脸上带着一块指甲大小的黑色胎记,生生破坏了这份美。
楚溪最看不得孟萱儿妄自菲薄的样子,拉着她的手道:“你可是京都数一数二的才女,比那花蝴蝶强多了。而且你这胎记一点儿都不难看。真的。”
孟萱儿“噗嗤”一声被她逗笑了。“你跟他不是一向有些不对付吗?怎么这次反常去帮人家选簪子了。”
楚溪笑了两声,把自己的猜想和打算和孟萱儿说了一遍。孟萱儿嗔了她一句:“你也不怕他回来找你麻烦。”
孟萱儿说的楚溪也没在意,两人挑了几件首饰之后。就打道回府了。
(三)
京都中开始下雨了,一连下了大半个月的大雨,天气终于放晴了。
可阴霾却没有就此散去,城东地势较低,很多屋舍都被冲坏了。
京都很少下这么大的雨。可就遇上这么这一回,就能让许多人赔上全部身家了。
城中一时间出现了不少灾民,朝廷把救灾的事情交给了工部与户部。
楚溪父亲便在户部供职,已经忙的一连几日都没回来了。
楚溪担心父亲的身体,就想着去看看他,这日早早命人备好了饭食。赶在午膳之前到了城东。
没见着父亲,倒先见着沈绪之了。
今天的沈绪之和平时楚溪见到的沈绪之大不相同,今天的沈绪之穿着最简单的粗布短打,和一个工头打扮的人正指着一张图纸说些什么。袖子撸得高高的,身上都是泥水,神色是楚溪从没见过的认真。
像是事情讲完了,工头点点头离开了。沈绪之又去搬几块挡住积水的粗壮浮木。
楚溪有些惊讶,平日里不仅穿着讲究,且看着弱不禁风的沈公子还能干这活?
是了,楚溪想起来了。
沈绪之同他父亲早些年一直被委派到外地治理水患,最近才被调回京。而且……第一次见面就盯着她看了半天。
当时楚溪还耽于他的皮相,注意到沈绪之的视线之后,对他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柔又和善的笑。
结果这家伙冷哼一声,就把头扭过去了。后来每次再见面,总是像上次在宫道上那般,挑一两个她的不好。导致楚溪开始对他避之不及。
可今日沈绪之让楚溪看着顺眼多了,也……好看多了。
(四)
”楚小姐你怎么来了!“楚溪正想得出神,沈绪之已经看到她了。
“父亲好几日没回家了,我有些担心他,便准备些饭菜过来看看他。”楚溪走向沈绪之柔声道。
今日的沈绪之格外顺眼,楚溪也不吝啬她的友善。
只是……她怎么觉得沈绪之眼神躲闪,有些慌乱?
“楚小姐真是有孝心。”沈绪之忸怩又真诚地说道。
楚溪内心:“今天不仅看着顺眼,话听着也这么顺耳,我倒有点不适应了。”
只得干笑道:“沈公子谬赞了。”
沈绪之颇为不自在地侧过头去,不说话,
楚溪也没说话。
场面有点尴尬。
楚溪先受不了这种气氛,开始找话:“沈公子今日很好看。”说完这话楚溪自己都觉得尴尬。
沈绪之冷不丁听见楚溪夸自己好看,眼睛一亮,转过头热切看着楚溪,好似多年夙愿达成了一般。
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隐隐有点脸红。
这反应看得楚溪有点懵。
场面又安静下来了,两人不尴不尬的像两根柱子似的站在哪儿。
这一幕刚好落入了来给夫君儿子送饭的沈夫人眼里,沈夫人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随即露出了一副“我懂了”的表情。
接着走上前万分热情地挽住楚溪的胳膊:“这是楚家丫头吧!是不是来看你父亲的?”
楚溪认出来这是在宴会上见过但没交谈过的沈绪之母亲,有些讶异为何沈夫人突然这么热情了,但毕竟是长辈。楚溪恭敬行礼:“楚溪见过沈夫人。”
沈夫人见楚溪这么懂礼数,笑得又开心了几分:”绪之没欺负你吧!他要是欺负你了,你就和我说,我给你撑腰。“
”啊?“楚溪茫然,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沈夫人见状有心点拨一下,状似无意地摸了摸头上的簪子,楚溪自然而然地看到沈夫人头上的翡翠簪。
咋一看,好眼熟啊!再一看,这不是那天她帮沈绪之挑的簪子吗?
沈夫人笑吟吟道:”绪之说这是位姑娘帮忙挑的,我就说他怎么可能买到这么合我心意的簪子。“
所以,那天沈绪之是给他母亲挑礼物的。
楚溪瞥了一眼沈绪之微红的脸,再看看沈夫人这标准的老母亲笑。
她觉得沈夫人是误会了什么,可她要怎么解释呢?
簪子确实是她挑的,可总能不说她帮忙挑是为了坑沈绪之吧!
其楚溪也用不着解释,因为沈夫人压根没给她机会。沈夫人很有眼力见儿的去找沈大人了,把儿子忘在了原地。
(五)
沈夫人走了,楚溪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沈绪之,沈绪之也正向她看过来。视线就这么交织在一起。
看着看着楚溪突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沈绪之的眼睛真是好看,像是藏着几颗明明灭灭的星星,让人想凑到近处看个仔细。薄红的脸又像是半熟的桃子,如果咬一口,是甜是酸啊?
打住!你在想什么?
楚溪略带慌张地移开了视线,低头看蚂蚁。
一阵风吹来,一旁的木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像是听见了楚溪此时过快的心跳在起哄一样。
木架的“吱呀”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楚溪抬头一看,脸色煞白。这被水泡过的木架是要倒了啊!她就站在这木架正下方!
耳边传来一声焦急的喊声:“楚溪,快闪开。”
楚溪落入一个有力的怀抱中,想象中的剧痛没有传来。一滴温热的液体溅到了她的脸上。
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楚溪听到有人喊:”快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还听到了沈夫人带着哭腔的声音:“绪之!”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声音。
楚溪耳边一阵嗡鸣,她不记得她是怎么回来的了。她被吓得有些懵了。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父母疼爱下长的闺阁小姐而已,十几年的光阴里根本没经历过任何风浪。
楚溪很没出息的在家窝了一晚上,第二日她爹楚安回来的时候。楚溪立刻去找了楚安,想询问沈绪之现在怎么样了。
还没问出口,就看到了楚安愁云密布的脸。楚溪心里就“咯噔”一下。
“父亲,沈绪之他……”
楚安摇了摇头:“伤得很重,现在还没醒过来,御医说若是再过三天还没醒,那就……”
“就不会再醒了。”楚溪在心里补完了楚安没说完的话。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院子。
不敢相信昨日还活蹦乱跳的人,这么快就要面对死亡的风险了。而且还是因为自己。
蓦的,楚溪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医术高明但但脾气古怪的大夫。
还是她小时候贪玩跑出去,无意间发现的一个医馆。她看见那大夫救醒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楚溪被那大夫发现后,一通恐吓直接把她给吓得哭着跑了。
当时年纪小不禁吓,以致于在后来的日子里,楚溪都有些怕那个大夫,走路都绕着那个医馆走。
或许,那个人可以救沈绪之。
楚溪这么想了,也立刻行动了,眼下这情况也顾不上什么害怕了。
“大夫,您快跟我去救人。”楚溪来到医馆的时候,那大夫正在晒药材。看都没看楚溪一眼。不慌不忙道:“前阵子的雨让我不少药材都受潮了,小老儿我要晒药材,不出诊。”
“可是人命关天!”
大夫有些烦了:“你们这些有钱人!有个头疼脑热就紧张的不得了,想我出诊也行,你去外面跪一夜。”
“什么!”楚溪惊愕。天气寒凉,要是跪上一夜,腿还要不要了。
“不跪就赶紧走。”大夫说着就要把楚溪轰出去。
“我跪!只请大夫现在就去沈家救治。”楚溪毅然跪下了。
这份果决倒让大夫正眼看了楚溪一眼,他也说话算数,背着药箱便往沈家去了。
楚溪一直从中午跪到了天色擦黑,那大夫坐着沈家马车回来了。
“大夫……怎么样了。”楚溪颤着牙齿问道,两条腿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了。
大夫看见楚溪这副样子,眼里总算出现了一丝不忍。“女娃娃,你求我救的人,我已经救回来了,你可以起来了。”
“太好了。”这是楚溪脑子闪过的念头,接着她就晕倒了。
(六)
楚溪病了一场,在床上养了好几日才养回一点儿精气神。这日楚安来看她,楚溪趁机提了一下再过几日去看望沈绪之。
楚安答应了,于情于理都该走这一趟的。
三日后,楚溪在父母的陪同下去了沈家。先是都围着沈绪之嘘寒问暖了一番。后面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人都走了。只剩楚溪一个人了。
楚溪这才仔细打量一番沈绪之,见他恢复得还不错,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憔悴很难看?”沈绪之注意到 了楚溪的打量。
“你很在乎这一点儿吗?”楚溪问道。
“嗯,”沈绪之点点头。
“是没有平时那么好看啦,不过只是气色差了点,你并没有伤到脸。”楚溪只得实话实说。
沈绪之又“嗯”了一声。
楚溪觉得有些愧疚,沈绪之在乎他的好看自己是知道的,而且这次也确实为了救她才受了这么重的伤。
“为什么那么在意自己好不好看啊!”找到根源或许就能解决问题。
“因为你啊!”
楚溪震惊了,她明明记得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沈绪之就已经是一副花蝴蝶的打扮了。
在沈绪之一番讲述之后,楚溪总算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以及想起了一件比芝麻还小的事情。
沈绪之从小就被人夸长得好看,久而久之他也知道了自己长得好看。
在他们小时候其实是见过的,几家人外出踏青碰到了一起,大人免不了一阵客气寒暄。沈绪之那出众的长相免不了被提出来夸赞一番。
本来这些都没什么。但当时孟萱儿也在场,孟萱儿看着大人们都在夸沈绪之的长相。连自己的娘亲也在一个劲儿地夸。
眼睛里迅速蓄满了眼泪,要哭不哭的。楚溪作为好姐妹,当然不能看着孟萱儿哭而无动于衷。安慰道:“萱儿你别哭,我看书上说了,美人在骨不在皮。很多人都是小时候好看,长大之后就变丑了。”
“那我小时候都不好看,长大了岂不是更难看。”孟萱儿抹着眼泪跑开了。
很明显楚溪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
楚溪感到有些挫败,一回头就看到沈绪之居然在瞪她,看来是听到她说的话了。
可……那又怎样。楚溪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就这么一件小事,让沈绪之记了这么些年。他注重自己的长相,注重自己穿衣打扮。不是因为多么在乎自己的好看。而是他要证明楚溪说得不对,他是长大了也是好看的人。
(七)
楚溪听完有些哭笑不得,“所以,你每次见面都要挑我两根刺儿,还穿的花里胡哨,就是为了证明我眼光不好,我说得不对?”
“一开始是的,后来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想和你多说上几句话,想靠你近一点儿。”泛红的脸和无处安放的手已经说明了一切。
楚溪也红了脸,她又何尝不是呢,只是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直到这一次,她才正视了自己的内心。现在想来,在怪老头儿那的一跪。有愧疚和感激,也有对他的喜欢啊!
“等你伤再好一些,上我家提亲吧!”楚溪高傲地扬起下巴。带着真心和些许的霸道。
“好!此生定不负卿卿。”沈绪之答道。带着一世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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