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喜庄的闺女花芸给老爹打来电话,吞吞吐吐的和喜庄说了一件事,半隐半露的转圈转了好半天,才让喜庄听明白。
原来,花芸和村里的咸满福从小就是同学,后来都考上了省里的大学,去年毕业后都在省城找到了工作。两个人从上大学开始就恋爱了,只是没有告诉家里。这不,工作刚一年,两人就在省城买了房子,这才准备正式通知双方的家长,然后就结婚了。
之所以没有告诉家里,是因为两个人都知道,他们两家有世仇。尽管两家在村里的房子隔得不算远,但是从来没有听到两家的大人说过话,不过也没有吵过架或是起过争执。
俩人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不说话。
别说是两个孩子,就是喜庄和满福他爹金茂俩人也不十分清楚两家的世仇是怎么来的。只是从小两家的大人不说话,延续下来喜庄和金茂也不说话,因为他们知道,既然双方老人有仇不说话,他们理所当然也不能说话,否则就是不孝。所以,在村里两个人即使是走个对面,互相也不打招呼。有一年村里出夫挑河,喜庄和金茂在一个窝棚里住了半月,愣是一句话也没说。
但是闫、咸两家的老头表现就大不同了。他们俩的仇恨表现方式是千方百计不打照面。比如说,两个人在路上对面而行,隔远看到对方就立即扭头改变方向。哪怕就是走在独木桥上看到对方,肯定会有一个人掉头往回走。当年村里抓阄分责任田,本来分一级地的时候两家抓到了一起,仅隔着一条地堰。但是老咸宁可吃了亏,换了别人的二级地,就是为了隔得远远的。
闫喜庄心里十分不悦:这个死丫头,你说上了大学找了工作,外面这么多人找谁不好啊,偏偏找个仇人的孩子。都仇了两辈了,到你这儿又结了亲,怎么开这个口啊。再说了,和老爹怎么交代啊。
喜庄纠结了一个晚上也没想出办法,起床的时候,他和老婆做了个决定:先不和老爷子说,咱是闺女,就算是两个人自由恋爱,他们男方也应该找个媒人过来说一下,说不定有个中间人一调和,两家仇扣就解开了,耐心等着男方请媒人过来吧。
但是三四天过去了,老咸家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给闺女打个电话问问吧。
一问才知道,金茂的想法和自己差不多,等着喜庄托媒人呢。这两天,满福天天给他爸爸打电话,让金茂抓紧想办法操持一下,俩孩子准备国庆节回来举行婚礼。
但是金茂这个死榆木疙瘩脑袋始终不开窍,他态度坚决的对儿子说:要找媒人让老闫家找,如果他们不找,你们就别回来办婚礼了。
于是花芸又来打电话找喜庄:老爹,您就找个人去咸家说说吧,总不能因为不知啥原因的世仇耽误了您女儿的婚事啊。求您了!
影响了女儿的终身大事也是喜庄不愿意看到的,尽管两家一直不说话,但是满福这孩子是看着长起来的,聪明仁义明理,是个难得的好女婿。不管谁托媒人,最后不都是成了亲家吗!所以喜庄决定,先和老爷子商量一下,然后自己托个媒人去咸家。
来到老人屋里,喜庄把闺女和满福恋爱准备结婚以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老人听完沉默了很久。喜庄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老爹到底是什么态度。
估计过了半个多小时,老人似乎有些眼圈发红的对喜庄说:咱家和咸家没有仇。
接着老闫和儿子说起了1976年的一段往事。
当时老闫是村里的民兵连长,地里庄稼快要成熟的时候,他带领几个民兵负责看护村里的庄稼。一天夜里巡查期间,正抓住老咸在生产队的玉米地里背出半麻袋棒锤子。
看到老闫,老咸赶紧红着脸解释:上边供应的地瓜干发霉了,一连吃了几个月,几个孩子吃完后,胃疼的嗷嗷叫,队里分粮食还得一两个月,实在坚持不住了。
在那个命令如山的年代,老闫一点没有邀功请赏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认为,这是集体的财产,谁也不能动。既然人赃俱获,那就要照章办事:赃物充公,把老咸捆起来关七天禁闭,偷盗事件在村广播喇叭里广播通报七天。
从那,两家的疙瘩算是结下了,老咸的妹妹和老闫的弟弟订婚半年,也因此黄了。
几年之后,人们的生活水平飞速提高,别说是半袋玉米棒子,就是半袋小麦也不在乎了。抓脏那件事一直萦绕在老闫的心里。他经常想:那天一起抓脏的是自己的亲侄子,如果自己网开一面,睁一眼闭一眼,肯定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老咸挨饿的孩子们就会吃顿饱饭,老咸也就不会被关起来,也不会一连几年带着偷盗的帽子。
有几次,老闫想当面给老咸解释一下,道个歉。但是每次老咸见到自己就远远的躲开了,连个说话的机会也没有。而且,随着间隔时间越来越长,老闫觉得越来越没法张嘴了。而且越来越觉得当年自己那件事做的太不近人情了。
如今,孙女的婚事又把那件事翻出来摆在了面前,想不面对也不行了。
最后,老闫决定,亲自去找老咸解开这个疙瘩,总不能把这点遗憾带进棺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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