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庭不宽裕,父母上班赚到的微薄的工资除了供养两家的老人、弟妹们,还要养活我们兄妹五个,生活常常捉襟见肘,住的地方也是打游击,临时住单位的办公室或为省钱租一间偏房,没有一张结实的床,都是简易搭建的床铺,我们兄妹们分别散养在姥姥家、奶奶家、奶妈家。直到我5岁后一家人才团圆在一起,家只是一间30平米的房子,后来才换成现在60平米的房子,一大家人挤在一个土炕上和一张大床上。我和三姐比较小,常和姐姐、二姐打颠倒睡在一个被窝里,这样又省空又暖和。床没有独立的,桌子、衣柜、属于自己的房间就更不用提了。当时我心想:“我自己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该有多好啊!”一晃眼,姐姐们都上学住校了,后来又都一个一个出嫁了,再后来就只剩下我和妈妈住在这60平米的房间里,倒显得房子宽敞起来了。一个一张床,一人一个房间 ,虽然封闭性不好隔音效果也差,却很温暖。
记忆中妈妈总是忙着上班、工作,回家后就是忙着裁剪衣服、织毛衣、缝缝补补,没有休息的空隙,我常常是看着妈妈一个人哼唱着小曲沉浸在她的忙碌中。
爸爸在家相对多一点,高压式教我识字、读拼音,算数学题,而我总是不想学,要不就是学的快,完了忘的也快,甚至很抵制爸爸填鸭式的灌输,以至于后来一直故意的弄不清拼音、学不会数学,直至完全几乎放弃。后来才想明白,其实那样的态度就是对爸爸的教育方法潜意识里的反抗和不认同。爸爸常给我早晚烫洗冻裂的手、粗糙的脚,火炉上一次次的热好水,洗了再用磨脚石打磨粗皮,然后包上医用胶带。也许是水烫也许是爸爸动作力度大,也许是爸爸说笑中有戏谑我皮肤太糟糕的成分,总之我不领情,总是觉得像被强制的木偶,不好好配合,有时候还拉着脸不高兴,结果也会被训斥一顿,然后就越发和爸爸有种亲而不近的感觉了。
夏天,爸爸会制作捕鼠器,把泛滥成灾的老鼠夹住,排放在一起,像展现赫赫战功一样,而我们却是有点恐惧有点嫌弃,并不在意他满满的成就感。有一次爸爸抓到一只黄鼠狼,扣在筛子里让我玩,我看着那黄鼠狼灵动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它用前爪捧着一粒大米低头快速的吃一口就又警觉的东张西望,然后在筛子下快速的跑来跑去。本来抓黄鼠狼是因为家里的鸡被侵害的缘故,而我真正看见黄鼠狼时,居然好奇心大于了痛恨心,不知道怎么在观察的时候忘记了放扣在筛子上的石头,黄鼠狼就趁机逃之夭夭了,我以为会被爸爸打一顿,结果却相安无事,心里才对爸爸的宽容有了第二次的感激(第一次是六岁和爸爸电影院看电影迷糊中失手掉落了爸爸给我的来之不易的奢侈品--大苹果后不被训斥的感激)。要知道爸爸是个急脾气,爱骂人打人,只是对我要好很多,但我却还是怕他的。
我们的房子西面原来是空地,长着野草野花,我也常常一个人跑在那看蚂蚁,看蜜蜂,看花开,找一些花蕾串起来当项链,摘一些灰灰菜掐开做手链,摘狗尾巴草编小狗,逮“漏猴”(一种黑色会飞的虫子)放在瓶子里喂鸡(手里存放好几只漏猴而没有及时放进瓶子里时,会感觉手心像百爪挠心,痒到有点害怕它会钻到身体里去,所以有时候也是又爱又怕这种虫子)。
春夏时拧树皮吹就更不用说了,总是一个人研究很久,听不同粗度不同树枝拧下来的做成口哨的声音,远处也有其他左邻右舍的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吹吸声,我高兴了也会和他们一起疯跑一阵,有时候还会上了墙头去沿行,以至于现在有的阿姨说起来对我的胆大还记忆犹新。
有一次,和三姐在花丛中由远及近的玩,不想没看清附近有马蜂窝,被马蜂哲到了眼皮,我哭着跑回家,爸爸用碱水、醋不停地涂抹,还痛骂数落了三姐一顿。肿胀在几天后才消退,可是三姐也就慢慢不和我玩了,她和二姐似乎有很多共同语言,而我就几乎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再接着,就是一个人看蜜蜂了,一手拿瓶子,一手拿剪刀,把蜜蜂轻轻地夹住放到瓶子里听他们蜂鸣看他们乱舞。可惜有一次失手,在夹的过程中夹断了蜜蜂的腰身,心中惆怅了很久。接着更加小心翼翼的去夹蜜蜂再轻轻地放到瓶内,结果又一次左手拇指离瓶口太近,右手又放的太慢,蜜蜂趁机在我左手拇指上哲了一下。一阵剧痛,剪刀和瓶子都掉落地上,我用右手紧紧地捏着左手拇指,看着那根带着生命力的刺摆动着扎在肉里,哭喊着回家找爸爸。刺拔了,以后也再不敢看蜜蜂采蜜了。
在院子里看蚂蚁,给它们放葡萄树上挑下来的肥硕绿色八角虫吃,也是非常惬意的事情,要不就放苍蝇、甲虫到蚂蚁洞口,看它们奔走相告,看它们团结就是力量把猎物拖回洞里。时间就那样一泻千里,暖暖的度过。
在冬天的雪地里,爸爸给我们用筛子捕麻雀,抓了一大堆后,用颜料涂抹了羽毛和眼眶,分别区分是给我们姐妹不同的礼物,那时候我是可以优先选择我最喜欢的几只的,可惜麻雀心小爱气,不吃我们喂的东西,往往很快就死了,让我还难过了很一阵子。
后来,爸爸养了七八只鸡,分给我们管理,我们姐妹是责任到人,每人负责一到两只鸡自己喂养,到时候爸爸统一比评养殖及下蛋效果。爸爸根据我们的性格把相对应的有相似性格的鸡分给我们养。我养的是一只比较温和的鸡,还给它取了名,好像叫“平郎”(名字很搞笑)。三姐的鸡就比较较真,和她对视后,啄了三姐转动的眼珠,让我们都害怕它的攻击性。
在上初一的时候,家里好像是最乱也最“热闹”的时候。爸爸又养了两只羊,两只兔子。院子里有狗,有一群鸡,羊又生了小羊,兔子又繁衍了好几窝小兔子,不大的院子里面声音此起彼伏,到处“生机勃勃”。我们需要出去割草捡葵花盘捡西瓜皮喂羊和兔子。割草划着腿和胳膊是常事,遇到轻身略过的小蛇也是经常的,只是恐惧也是挥之不去。捡葵花盘和干草被农人问长问短,捡马路上别人吃剩的西瓜皮被人侧目嬉笑都是常有的事,为此我们常常痛恨爸爸的泛滥成灾式养殖让我们到处觉得丢人现眼般的自卑和尴尬。家里穷,好在这些养殖也丰富了物质生活,让我们一家人有一种围绕爸爸转的凝聚力量,也有很多浓烈的家庭气氛。我们姐妹的适应性和幽默感也许在那个时期形成了,以苦作乐,打趣搞笑,相互开玩笑,说着彼此的糗事哈哈大笑。从不当自己是女孩子,以为是杠杠的男子汉,为爸妈南征北战,无所不能。
我最喜欢家里刚刚出生的小羊羔。见证了母羊的怀孕生产的艰辛,我才感概到母爱的伟大。看到小羊出生后就慢慢站起来,一天天长大,听它清脆的“咩咩”的叫着,看着它蓝汪汪的双眼清澈见底,感觉一个小生命是那么的有生机。我经常把小羊带到西房关上门听它找不见妈妈“咩咩”的叫声,那种慌张、急切、可怜巴巴的叫声马上就引来了母羊一头头撞门的声音。我惊异于它们的息息相连,赶紧把小羊放了出去。再后来,我会带着小羊出去吃青草,用绳子牵着它,走过几次以后,它就乖乖的服帖了,以后再跟着我的时候,我不必再牵它。有一次我去房后花园花池上去玩,我拿着一只气球,后面跟着小羊。我只顾着玩我的气球,却在跳起来去抓升起的气球时,不想一个后退,掉进了花池后面一口深约两米多的地窖里面。当时摔得天昏地转,我掉到窖里头一片茫然,到处黑乎乎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情。就在腰间剧痛袭来的时候,在井口上面听见小羊在咩咩的叫着,它露出洁白的小脸,望着井下无可奈何的我,仿佛在关心我,仿佛在询问我。等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上窖口以后,所幸身体还无大碍,只是把腰撞了一下,回到家里,爸爸用酒精擦着火为我按摩了很久才算好一些。因为点酒精,爸爸还把家里唯一的一块塑料桌布点着了,而爸爸居然也没有发火,妈妈也没有生气,这是我记忆里面最温馨的一个亲情场面。后来小羊就成了我最依赖的对象,我甚至跟三姐说,我要嫁给小羊,我就喜欢小样这样的鞍前马后,这样的亲切问候关心,这样的对我的一心一意。我还在三姐的怂恿调笑和幽默玩笑之下,对着母羊行过一个跪拜礼,并大喊说:“拜见婆婆!”。结果动作幅度之大之幽默搞笑,让母羊看见我的动作后仓皇逃窜。至今想来都搞笑不已。
家里养的狗羊兔子,记得那个时候好像记忆都特别深刻,好像他们都很通人性似的,在我们的生活中,点点滴滴之中,给我们带来的许多温情的回忆和记忆。
小羊总是在狗的饭盆里去找吃的,而饿急了的狗是不允许小羊去窥视他的食物,几次咆哮几次警告,无果之后,面对小羊的无知和初出茅庐的茫然和懵懂,狗再也忍不住了,朝着小羊的鼻子就是一口。结果小羊受伤了,母羊在几尺之外看到后,马上一个箭步冲上去,一头把小狗顶的后退几步,平时母羊是性情温顺的,哪有这个勇气和力量去和那个有个性有脾气的狗去对抗呢?母爱的力量真的是太伟大了,让我一次一次的感慨着。狗也是有记忆的,从那个以后它再也不敢对小羊有任何的不敬,尽管小羊依然取食他的食物,它再也不敢做出进攻的趋势。
还有一次我们不在家,有一只鸡被小狗挖了个洞,填在了坑里,它舔了又舔,但总是不敢下口。等爸爸回来发现以后,把他拉到小鸡的旁边,大声的训斥,并且打了它几下以后,警告他不能对小鸡动任何的坏念头,小狗象虎(狗狗的名字叫“象虎”,意思是像老虎一样厉害威猛)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会让主人不满,牢牢记在心里,再也没有对小鸡有过觊觎之心。直到后来有一次我们回家晚,没有及时打开鸡窝,鸡都没有进鸡窝,却全部躲在了狗的狗窝里面,而狗却只好让贤,自己躺在狗窝上面,直到等我们回来以后才敢下来。它对鸡的敬而远之,确实也是来自爸爸的严厉管理。
院里的兔子更是肆无忌惮,根本不在乎狗的存在,狗是最无力的,只能在旁观,而却不敢进攻,时间久了,它也习以为惯了,就那样和平共处,一个院里面到处都是动物,唯有它是最平和的。有次姐姐婆婆家的四眼狗来到我们的院子里,那只狗平时散养惯,没有见过院子里有这么多动物,它马上向兔子和鸡扑了过去,而小狗象虎这个时候,立马对它进行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攻击,展示了自己威武,也传达了家训--不可对主人饲养的动物下口!在搏斗撕咬之后,将它驱赶出了院子,那只四眼狗知道自己的力量悬殊,再没有战斗下去,只是仓皇逃窜。至此象虎保护动物护家守院的品性就表现的更加完美了,越发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只是后来想起象虎落寞的晚年,我们就唏嘘不已,越发感叹我们对象虎是不是太严厉,太苛责了,太约束它的心性了,就像爸爸对我们的管理一样,严厉大于了爱。(后来因为家里面施工盖房,城里一段时间里也打狗,不让养狗,我们把它送到了姐姐婆婆家的村里面,很久也不能够再见面,而象虎也就在那里,抑郁终老,再也没有回到我们的身边。)
那一年,家里除了养了那么多动物之外,姐姐生了外甥,我们家里面又添了一个生命,我们为此雀跃欢欣不已。
童年的记忆总是七零八落的,等用时间和回忆穿起来时,才发现原来岁月曾经那么五彩缤纷、让人流连忘返,有那么多真挚的情感沉积值得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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