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进入』他人的生活,也可以『进入』故事,但是我们却从来不会说『进入』自己的生活。
进入自己的生活,潜在的含义我们是自己生活的局外人。在语言的意义上理解,通常不会把理解的重心放在『自己』这个词语身上,而是放在『生活』之后,意味着我们进入生活的某部分核心。这种理解的习惯性偏差,是因为我们潜意识认定,除我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在替代我们生活,我就是我的精神,我就是自身过去的确认者和未来的创造者。
当我们在言说我们生活的时候,我们正在生气勃勃地生活。这里面有双重的确定性,语言就是一种真实的生活。
不,当我们说语言就是一种真实的生活的时候,我们是在说生活是一种真实的语言,而语言另有它的生活。
语言的这种生活,叫做『故事』。
我们无法想象超出我们想象的事物,所以故事的界限即是语言的界限,故事是人类的绳索、倒影和繁星。
在故事外,我们是彻底的旁观者,作为一种编织、建筑和音乐,它拥有一种必然性,这种必然性即依赖于它是由人所书写的,是意识、生活、思想的某种结构物表征。所以我们总是习惯性地去寻找故事的现实原型、心理原型。
在现实中,我们高度参与自身的生活,然而最大的问题在于我们无法『综观』与生命有所联系的所有事物与事件的可能性。所以故事就成为一种可能性的依靠,因为其中拥有必然性的痕迹。它能够让人都站立在想象的广场之上,自身无从损耗也不塌陷。这也是为什么《人类简史》里说到单纯交流的极限是150人,而超出150人的社群的联系靠的是语言的图腾——故事。
故事与现实在进行无数的交叉与断线。现实生活里,我们浸透在故事。故事之中,我们呼唤现实的魔法。电影、事件、书籍无一不是在塑造完整的氛围,广告、街道、清晨都唤起故事的想象,我们生活在无序的甚至是非理性主宰的世界里却浸泡着完整的故事秩序,这让我有种奇妙的感觉。
我们经常把故事里生活当做现实的生活,就好像我们经常把小说当做历史一样,因为我们要求从故事返回自身。我们也会把现实当做一个故事,它是关于无限的故事,如同博尔赫斯巴别塔式的无限图书馆,但是却冗长、笨重。例如当我们路过一条无风的街道,手脚按照运动的习惯摆动,无法知道两边的铺面内部在发生什么,人们在交谈什么也无从知晓,“我”走在街道上,什么故事都没有发生,真实的语言也无法润色这枯燥的单调……
这两种生活的区别,在于:
现实中,我们永远不知道我们能够创造什么。
故事里,我们永远知道我们自己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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