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刹岛在东海,全岛大概一万平方千米,风景秀丽,山水花鸟皆有。
前几天我就玩去了,除了罕见的花草,也还是一成不变的青山绿水,好看但不惊艳。
后来令我感到石刹岛的奇妙是它那些故事。
那时候我住的酒店旁边有一户人家,我之前在那里问过路,问路的时候就和他们家的大爷攀谈上了。后来我又去聊天,说着说着,他就去家里电视机旁边拿了一块石头给我看。
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石片,上面刻着一个人像,很粗糙,很难看清,“大爷,这是什么?”
“这石刹岛的一个远古部落的首领像,你摸摸,这就是以前的人刻的。”
说到远古神话那我就来劲了,“我来的时候没听说过,这是什么事情?”
他饶有兴致地开始说起来,而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块石头。
大概在公元前一千年,石刹岛面积有两万多平方千米,但是上面普遍荒芜,一片焦黄,沙子和石头遍布,就岛屿中央有一块绿洲,当地人就世代居住在这里。
从有记录以来,这些人就一直在争斗,每一天,每一年,每个时代都在发生冲突乃至部落战争,这些人没有头领,都是一个家族十几个人一起生活。在许多年前,有一位很有天赋的人统一了石刹岛自立为王,名叫离稌,人称石刹王。但是也就一两年,石刹王的统治就被推翻,这岛屿一时间又陷入了混乱,石刹王也死在了之后的战争中。
也就在那个时候,出现了血液融合说,意思就是喝了谁的血,就融合了对方的血液,饮了王族的血,也就有了继承王位的资格。
石刹王死了之后,他的家眷畏惧不已就隐姓埋名躲了起来,石刹岛也不敢再出什么首领,但是分成了好几个部,每个部大概有五十个家族,有了大事就让这些家族长者一起讨论。
大概过了十几年,石刹王的家眷多死亡殆尽,只剩下一个外孙离嫦,她自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她母亲唯恐她说出自己的身份去招摇就隐瞒了,临走前也没来得及说身世,以至于离嫦一直认为自己的祖父是十几年前战死的一个兵士。
离嫦独身在石刹岛的英红部,六十三个家族大概两千人。两千多个人没一个是她的朋友,谁会在乎一个孤儿呢。
离嫦在十五岁的时候,没有马匹屋子,没有亲人朋友庇护,只能去某家偷一袋米,去某家偷一把肉干,要是被人发现了就疯狂逃跑,她能活到现在应该感谢自己那双飞毛腿。
此时英红部和周围的几个部落争斗不休,她一到十六岁就被派往了两部交界,她一个小孩子,被别人打死也是迟早的事,好在她跑得快,基本避免了正面冲突。
知道离嫦的身份的人大都死了,唯有一个人知道,他叫兕地,是英红部的一个家族首领,不过他家一共就只有五个人,他在十几年前见过离嫦,也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思索着等时机到了杀了离嫦掌控石刹。
本以为能够等到离嫦成年,可没想到再去交界的时候正好遇到当时的兵士在说话。
“前面就是荒漠了,也不用追了。”
“她也真有趣,去荒漠。”
兕地好奇问是怎么回复,其中一个人回答,是那孤儿离嫦当了逃兵,他们去追捕的时候她慌不择路跑进了荒漠。
荒漠也属于流放之地,进去了就约等于死了,那些士兵当然不会再追赶。
兕地面上不动,心里懊悔不已,为何不早杀了她,现在可能还来得及追上她,于是他立即准备了行装踏入了荒漠。
说到这里我就想到了下文,于是我问老爷爷,“后面应该是找到她了吧。”
“对,我后面会说的。”
荒漠无边际,沙上除了矮草荆棘就是一些蜥蜴蝎子之类的动物,想要活下去就只能吃这些,应该说幸好,离嫦还是可以适应这里的生活,草根树皮也不是没吃过。
她走到最远的地方是就是岛屿的海岸,最惬意的时间就是在沙滩上看海,这是绿洲上从没有过的风景,蔚蓝的海水连接天空,看得久了,仿佛自己跟着海鸥翱翔天际。
她昂着头闭着眼感受着风,阳光暖着她破旧的麻布衣服。
兕地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惊讶极了,这画面如诗如画,他压下自己的怜悯之意,压低身子小心走上去,但是踩进沙滩的沙沙声惊动了离嫦,只见她迅速跳起随后像水上鸭子一样哒哒哒哒就跑远了。
兕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老远,他立即追了上去,巧的是她慌不择路上了悬崖。追上时他累得心脏和肺快要罢工,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余光瞥见离嫦在悬崖边往下看。
看来要在她往下爬之前把她拿下,否则再找到就不容易了。他见离嫦伏下身体要往下爬,他立即搭箭,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松弦的一刹那离嫦纵身跳了下去。
等再看,海边一片波浪拍在礁石上,根本没有人的影子。
死人对兕地是没有用的,他这次离家太久,他自己也放弃了,于是背朝大海回去。
离嫦当然没死,她生怕那个大胡子等在海边,于是游着绕着圈去另一个沙滩,在半路上,她隐约听见海面上传来了声音,再看过去,隐约看见极远的海面上有一粒长长的小房子,这可真是诡异,她觉得这是海上怪物的屋子,于是立即转头回去,在海水里泡了一阵确定附近没有人这才上岸。
她开始喜欢在荒漠里极其艰苦但是安安稳稳不用打打杀杀的日子。
兕地回家的时候想好了自己的说辞——迷路了。他提心吊胆地想着其他人会不会相信,靠近绿洲的时候,英红部的人突然刀剑相向,根本没有让他辩解就放箭追赶,他在附近徘徊了一天直到夜里混进去,这才知道,在他走后几天,英红部遭到了偷袭,他的家人都被杀死了,而他也被英红部除名了。
英红部的人遇到这种事根本不会帮忙保护,都巴不得少一个家族,好让自己多分一点好处。他胸膛里满是怒火,被赶去荒漠的时候发誓一定要复仇。
他没想到之前追赶着狗一样落魄的离嫦,结果现在,自己也成了一条丧家之犬。
荒漠求生他不擅长,在他嚼着草皮把自己埋在一块石头后面取暖的时候,猛然看见前方有一点火光,他想靠近却踩到一块脆石。
啪!
离嫦挺起腰,一双印着火光的瞳仁盯着兕地,她这次没有立即逃走,而是丢下手里的鱼随后拿起了长矛对准了她。
兕地看着她,在火光下,她仿佛穿着金黄的盔甲。兕地突然有了一想法,他要教这个孩子,帮她登上石刹王的位置,恢复她父辈的荣光,帮自己灭掉英红部。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可那个孩子怎么也不肯放下长矛,他无奈拔出了钢剑,离嫦见状立刻就跑了,他也因此得了一顿饭。
他过去捡起来那串鱼干,两指捻了一下,明白她在海边捕了鱼晒干了然后来烤。他吃了一口,味道并不算好,还有鱼刺扎上颚。
离嫦跑了半截想起来一袋鱼干落在那儿了,于是折回来躲在一石头上窥视,看这大叔吃掉了自己的干粮,心里不舒服得很,想要什么时候把东西抢回来。
她在石头边眯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快要天已经快亮,她抹了抹鼻子清醒了下,看那大叔正打鼾,于是蹑手蹑脚走了过去,目光在人和鱼干之间流转,她故意绕着人走,用长矛挑了鱼干袋口起来往旁边挪。
兕地本就没有睡着,眯着眼睛看这孩子在自己面前前倾着身子,他拍地而起,一把拽住了长矛往后一拉,另手扣住了她的脖子,就像抓一只小鸭子一样简单。
离嫦被捉住了喉咙悬在空中,红着脸捶打他的胳膊,“放......我......下来!”
“你想偷我的鱼。”
“我......的鱼!”
兕地侧脸对着鱼干抬了抬下巴,“你是怎么抓的?”
“放开......就告诉你。”
兕地随即就松开了手,离嫦落地的一瞬间就转身跑了,兕地没有追,大喊一声,“你不要你的矛和鱼了吗?”
离嫦听声立即减速下来,转身见有了一段距离了,停下来瞄着这大叔,将信将疑地问,“你会杀掉我的。”
“我只想你教我抓鱼。”
“我不信,上次在悬崖上你还朝我射箭。”
兕地把她的矛和鱼扔了回去,笑道,“对不起。”
离嫦小跑过去背起矛和鱼,再看那个大叔,确实一动没动,一脸笑意,她有些相信但是不确定,于是又大喊了一声,“为什么要缠着我呢?”
“你很特别。”
“是啊,我是个孤儿。”
“不是,你是石刹王的后裔。”
她吓了一跳,“你放屁!我才不是什么石刹王的人,休想骗我!”
兕地看她不信,于是把十几年前的暴乱讲了一遍,包括离嫦是石刹王的外孙这件事,“那么,我不会喝你的血。”
离嫦下意识点点头,她相信了。
之后的时间里,兕地把自己的本事全都教给了她,期盼她可以早日重返石刹。
那些时间里,他们经常徒步到海岸,在沙滩上捡拾贝类,煮熟晒干。
兕地很好奇她这样做,便问她,“你是怎么知道这样能吃?”
她指着沙滩远处一个小坟包,“是他告诉我的,沙子里的东西可以吃,但是不能直接吃,否则像他一样拉稀到死,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在英红部没见过他。”
“那你怎么捕鱼?”
“我给你看。”离嫦找了一块礁石,从背后取下长矛,在海面上盯了很久,猛然振臂一甩,长矛射得极远,那边噗通一声,这边也是一声落水声,离嫦极其熟练地游了过去。
原来她是这么叉鱼的。
随即离嫦背着矛抱着一条一臂长的大鱼回来了,她笑得灿烂无比,把鱼扔到了地上让兕地看清楚,得意道,“厉害吧。”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在沙滩和荒漠在徘徊,离嫦从完全接不着兕地的剑到了熟练地击飞兕地,这时候就可以回去了。
英红部还在原地,家族增增减减,还是三千多人,人与人之间还是冷漠异常。
兕地带着离嫦回去的时候,确实引起了一阵骚动,外面的守卫依旧刀剑相向,兕地喊道,“我有事和他们说,他很关心的事情。”
守卫将信将疑,明白是石刹王之血的事情,他们看兕地和离嫦两个人在一起, 明白他们图谋不轨,但就是不想阻拦,于是放他们进去。
鲜血是很好的诱饵,这让几十个家族首领带了不少列兵去聚在一起会见兕地。
兕地见人大概齐了,俯身对离嫦说道,“左上角的那老头看见了吗,也是叛变者之一。”说完抬头喊了一声,“可以把英红部藏着的离稌头骨拿出来,我证明给你看。”
离稌死后被各部瓜分了身躯,意图找到血缘相关的人,作为最大的英红部,拿的就是头骨。
离嫦知道这些事,但也没有其他表情,见人端来了头骨,接过匕首往手上划了一刀把血挤在了头骨上,几十个人头站起来昂着头看,鲜血被头骨缓缓吸收,直至剩下一点红印。
各族长老都伸长脖子看时,离嫦看准时机,狠狠把匕首掷了出去,她的速度很快,听见刺破空气的嗡一声后又嘭一声响,等大家眨眼,一长老胸口扎着匕首已经倒在椅子上没了活气。
就像是当年她拿着长矛振臂一挥扎死了大鱼。
大家一起看向了这个少女,余光瞥见旁边的石刹王头骨,他们立即意识到石刹的变局来了。
离嫦兕地的气势正如那枚被掷出匕首——凌厉。
石刹王后裔的出现挑起了各部落之间的争斗,所有人都想杀了离嫦喝掉她的血,而离嫦的矛让所有来犯者都成了死人。
战争的时候,她看着布满硝烟的石刹突然明白:唯有武力能战胜武力。我要重建一个人与人之间相互信任相互关爱的石刹。就像她和兕地叔叔之间的关系一样。
石刹在几百个日夜内就完成了统一,所有部都被解散,都一齐向新的石刹主人——离嫦,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她坐在几十年前的石刹王宫,在最高处俯视自己的臣民,那种感觉是极为满足而又奇妙的。从心底传来一个声音,石刹再也不能如往前。
后来石刹迎来了新的规定,禁止血液融合,禁止殴斗等等。这让石刹趋向和平文明。
可人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离嫦心里想的那个人人之间都像她和兕地叔叔一样的关系,那应该要等很久,现在身边的人还是心有杀意。时间久了, 她也就有些怕了,每夜,她都抱着矛睡觉,总觉得身边的人想要行刺。去看她的仆从,总觉得像个杀手。偶尔去看她的臣民,也总害怕被包围。
她需要时间和更为强大的权力去约束人们的内心,越是想要追求绝对权力,就越有人不服。
某夜,一干人在夜空下集合,准备篡权,见时间到了,于是举起火把冲向了王宫。王宫中也有一片人握着兵器冲向了离嫦的所在。
为了保护离嫦,兕地带人挡住了王宫之外的人。王宫内外顿时一片火光和厮杀声。
只要兕地和离嫦能坚持住,那么一切都还有机会。可离嫦不想要王宫了,她不在乎不看重王位,她现在不想失去的是她的兕地叔叔。
离嫦带着守卫从另一边出去,丢弃了王宫前去营救,走前还依稀听见身后有人欢呼。
她举起长矛冲进人群,银针一样扎进了棉花,很快就找到了苦战到了最后的兕地。
只是他已经死了。
从一开始,兕地叔叔就只想复仇,我成了王,为了我所求的和平,没有伤害英红部,他也没有不理我。
曾几何时,我孤身一人,浮萍一样没有依靠,遇到了兕地叔叔我才不同,我才有了牵挂。
离嫦在下边看王宫上的叛逆者猖狂大笑,举起长矛大踏步上前振臂一挥,犹如那天她给兕地叔叔表演扎鱼,长矛犹如闪电劈了过去,贯穿了那叛逆者的胸膛,把他牢牢钉在了背后的石墙上。
众人惊惧不已,这才明白什么叫王者之力。幸好那一矛,她的统治得以延续,只不过她还是不明白怎么样才能让她的子民趋向和平。
某天,她梦见很多年前在海上遇到的海怪房子,她隐约意识到这是上天的暗示,于是带人前往海岸,也就在那些天,他们再次遇到了海岸线上海怪的房子,并且迎来了那群“海怪。”
那是一群和他们一样的人,只不过言语不同,经过了很久他们才知道,海上房子叫做船,那些人来自海的另一边。
为首的少年表示他是来寻找他的一个长辈,和离嫦交流才得知,少年找的就是教离嫦煮鱼的老者。
少年告诉离嫦他们是周朝的子民,周王朝,一个礼教之国。
那正是某种教化她的臣民的途径,她毅然决定跟着少年前往他国家寻找教化之法。
只不过作为牺牲,她臣服于周王了,周王仁厚,让人传授了她所有的教化之法,随后让她回去继续统治石刹。
我眼睛一眯笑起来,“大爷,我知道了,所以石刹从周王朝开始就是我国的领土是吧。”
“哈哈哈是啊,那个时候的周王礼教现延续了很久,现在还有点痕迹,儒家文化在这里也很盛行。”
我想起来路上旅游的时候石刹人确实很热情,见人都打招呼,我叹了口气,“没白忙活。”
老大爷爷点点头,仔细盯着那个粗糙的离嫦石像,仿佛穿越了时空盯着那位为了重塑人们善良的女王,希望她可以看见这和谐的石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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