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生活绝不是田园牧歌式的浪漫,也非陶渊明式的诗意,母亲曾描述七八十年代的农村:就是整天做不完的农活儿。毫无美感可言,它更像一座山,远观尽显山水风景,近看却是野草乱石。它的美,需要理解它的人才能领略!
这些年一直在外读书,回农村的日子屈指可数,但并没有与之疏远,反而是在城市待的越久,对农村越是依恋,只愿自己出走半生,归来仍然是农民,细想这种愿景的由来,多半是与姥爷一起田间锄草有关。
我的童年成长在温情的九十年代,以家庭为单位的联产承包责任制已经成熟,加上农耕基本上机械化了,早已没有大舅所说的那种,站在一眼望不到边的田地腿就发软的恐怖,但去田地干活总是不情愿的事情,没有在家看电视或与小伙伴们一起玩耍来的开心。不过在原来的大家庭中,兄弟姐妹多,农忙时节,一起田间玩耍还是很热闹的,这是属于九十年代农村儿童的快乐。
小学三年级转学,去往姥姥家那边的小学,从此与姥爷、姥姥一起度过了三年时光。三年里,姥爷会时不时拉我去田里锄草,虽然很不情愿,但我没有理由拒绝,每次只好乖乖的跟去。
出发前,姥爷总要准备一大壶水,严格的来说那并不是水壶,而是一个塑料小油壶。然后带上他那独有的圆顶草帽,整个西街村估计就那一顶,具有很高的辨识度,记得延哥有次去田里喊姥爷回家吃饭,还没到田地,远远的看一眼就知道姥爷正在回来的路上,家人问是如何判断的?延哥说,远处那个骑自行车的人带的是圆顶草帽!果不然,姥爷一会儿就到家了! 然后再备两把锄头,一大一小,小的是给我用的,爷孙两人骑着自行车就出发了。
印象中当时姥爷家有三块地,一大两小,不管去哪块干活,姥爷总会给我安排任务,干完就可以休息了!每次我都能顺利完成任务,那时我还总为以为自己干活麻利,奇怪的是每次干完的时候也就是准备下晌的时候!
通常姥爷带我锄草的时候,并非农忙时节,田地里农人寥寥,万顷农田,几乎只有我俩的身影,悠悠天地间,哪管浮云意的自由是不可比拟的,但当时的我并没有心情感受这些,只是想尽快把姥爷安排的任务完成,好回家与小伙伴去玩耍! 姥爷锄草不疾不徐,不时换个姿势,偶尔倚着锄头眺望远方,若有所思,我也跟着眺望,但不懂姥爷在看什么!那可能是一种片刻的放松,置身于一望无垠的田地,任何语言都显得多余,多看看几眼这茫茫绿色吧!足已是享受了!累了!停下来喝喝水,我是跟着姥爷的节奏来的,他喝我就喝,所以休息是同步的,期间会给我讲些故事!也会教我我一些干活的小技巧!总之,并不着急赶活儿,太阳下山我们回家,伴着落日的余晖,嘤鸣的飞鸟,爷孙两人骑行在田间小路上!
锄草主要集中在夏秋两季,季春偶尔也去,三季景色各有不同,我是不懂欣赏的,身处其中因习以为常难以领略其中的美,非但如此,还唯恐避之不及,因为锄草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而是一件躲不掉的任务,会打乱我周末的玩耍计划!毕竟田间耕耘的快乐,是一个孩童理解不了也感受不到的!
上了初中,开始学习陶渊明的诗,于我而言,读起来是一幅幅真切清晰的画面,“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这不就是我生活场景的真实写照吗?当时不太在意的景象逐渐浮现,诗意从回忆中散发出来!
与姥爷一起锄草的画面被诗词勾勒的越来越深刻,以至于让我时时怀念与向往,无边田野中,爷孙二人锄草的场景,简直是诗词意象!
2002年,小学毕业,即将转入县城读书。离别之际,姥爷问我:“你知道为什么我经常带你去田里干活吗?”我笑了,农村人干农活还用为什么吗?姥爷继续说:“干活儿是次要的,每次给你的任务也不多,我主要是想让你多感受一下大自然,多看看绿色!”
斯人已逝,声犹在耳,仿佛又看见了姥爷倚着锄头,眺望远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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