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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人间书店还亮着灯,门也没有关,因为它根本就从来都不关门。
真正想进来这个书店的,只有两种人,一种人是真正想看书的,他们可以随意进出,另一种人则是只想进来的,他们无法进入。至于其它的人,既然无心看书,进与不进,也都无所谓了。
书店里依旧只有何遇一人,他换上了一件青色长衫,此时才会发现,其实他身体修长,五官精致,如果不是那一头乱发,以及那双无处安放就想摸裤裆的手,倒是有几分潇洒之意。
他手中端着一杯酒,在书架中慢慢地走着,一边走一边看,一边喝酒一边摸着那些书籍。
看着这些整理排放着的书籍,他就像看到了自己的人生二十余载,当真是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自己原本注定平凡无奇的一生,在两年前的那一天被彻底改变,虽然拥有世人难以想象的能力,但他丝毫不觉得开心,因为这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只有那个女孩,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即使是在街上随意走走也是很有趣的事情。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宁愿放下这一切,宁愿不当这个所谓的人间判官。世人究竟是善良,还是丑恶,他并不在乎。他知道自己在乎也没有用,什么都改变不了,即使是现在拥有了无穷的力量,也是无济于事。难道逼着那些人来看书?难道要一个又一个地劝告他们不要有太多的恶念?难道当他们被恶鬼侵蚀后去一个又一个地救出来?
没用的,他们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被恶鬼侵蚀,是因为他们自己的恶念,怪不了谁。自己只是一个判官,只是依法办事,没有能力也没有必要去改变那些人的命运。
想着想着,何遇顿觉有些伤感,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二十五岁的他,此刻却尽显老态龙钟之意。
已经十点半了,雨后的夜晚有着丝丝凉意,街上的人很少,大多都是加班赶回家的年轻人,匆匆而过。而其中有一个人,沿着这条街缓缓走着,目不斜视。一直走到了路的尽头,才侧目看向旁边的书店“人间”。
他直直地走进来,没有在门口犹豫,没有一丝好奇,而且也没有看向何遇,径直走向书架中,一排一排地扫视着,很明显在寻找一本什么书。
“嘿,小兄弟,我就在这呢,想找什么书可以来问我,你只要说出书名,我就知道在第几排第几列。”当何遇一个人的时候,他总是很深沉,不想说话,但是每当有人出现的时候,就会立刻变成了话痨,也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既然来了,就是客人,就是朋友。
也许是因为一个人孤独得太久了,能有一个人陪着自己说话,也是一种幸运。
“不用,我已经找到了。”那人从书架的最上面拿出一本书,拍了拍书上的灰尘,“就这本了。”
何遇看着他手中那本破旧不堪的《道德经》,神情复杂,这本书他没有看,对于这些什么道不道的,他一直都没有什么兴趣。虽然自己一心想出家,但是这完全就是觉得自己应该要出家,并不是看破红尘,也不是随心所欲那一套。
对于“道”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一个字:装!
“你信道?”何遇眯着眼睛问道。
“不信,”似乎知道何遇又会问他为什么要看这本书,他又继续说道:“人们不知道一个事物究竟是否存在,所以才会考虑相信还是不相信。”
“那道在哪?你可别跟我说什么在心中的鬼话。”
“无处不在。”那人微张的嘴好像还有什么话说,却停了下来,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那句话咽了下来。
何遇嘴角轻轻抽了两下,将空酒杯递到了嘴边,假装喝一口酒让自己平静下来,因为他看见了那人内心没有说出来的那句话:“我就是道!”
他见过很多年轻人,他们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年轻气盛,觉得自己就是天下第一。但是后来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被现实打倒,骄傲的外表被撕碎,他们会惊恐、会无奈、会气愤、会沮丧,会明白自己其实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
然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虽然心中有着一颗囊括宇宙万物的心,但却没有那种骄傲,好像他本就是如此,天生就应该如此。
那人随手翻了翻这本《道德经》,问道:“这本书多少钱?”
“不卖,我书店里的书从来都不是用来卖的,而是用来看的,你要看就拿回去看,或者坐在这里看也行,还提供免费茶水,甚至还可以给你放一段抒情的music。”
“那若是拿走书不还怎么办?”
“上天自有惩罚。”
“什么惩罚?”那人平静地看着何遇的双眼,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感觉,反而有着一种天真,与刚才他内心的张狂自信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
“难道你不想还?”何遇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既然何遇有心不说,那人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刨根问底一向都是很让人反感的事情,没有任何人非有义务告诉你一些事情,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秘密。
“那这本书我拿走了,三天之后来还。”
“那还真是不巧,三天后我刚好也不在了,”何遇好像知道三天后叶浮沉一定会来找他,“你如果真的要还,那就还给一个名叫叶浮沉的人,他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我相信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
“叶浮沉?好朋友?”那人默念道,没有再说什么,走出书店,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一所明城大学还真的是卧虎藏龙啊,突然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的惊艳之才,真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只是祈求这场风雨能来得再晚一些,让我这个游走于人间的人,能多多看上几眼。叶浮沉,我希望没有看错你。”
何遇躺在椅子上,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带着憧憬与梦。明月高悬,寂静无声,一切都像此刻的雨后清风一般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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