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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三篇终于进入主题了(汗),为什么要写那三篇文?主要是想给这篇联句定下基调,它是与全篇有机地联系在一起的,而不是孤零零地存在。
很多读者读文的时候没有这种意识,总是孤立地看待文本,如果将中秋夜联句这个情节从书中拿出来,你能看到它的“凄凉”吗?
看不到。
字里行间仍如往常一样,黛玉、湘云两个青春活泼的女孩在一派怡人美景中联诗作乐,她们开着玩笑比试才华,除了人比之前少了,并无异样。即使最后联出了那样凄清奇谲的一联,但文辞的表达依然不显山不露水:
湘云拍手赞道:“果然好极!非此不能对。好个‘葬花魂’!”因又叹道:“诗固新奇,只是太颓丧了些。你现病着,不该作此过于凄清奇谲之语。”黛玉笑道:“不如此,如何压倒你?下句竟还未得,只为用工在这一句了。”
只淡淡地谈到黛玉的病,但黛玉却仍在开着玩笑,计较着联诗的胜负。
哪里有大厦将倾的惨像?
这游戏般的联句又怎么会是曲终人散的挽歌?
所以,若不能深入理解作者的曲笔,不能透过文本看到那千丝万缕的隐秘,便不能正确理解书中的任何诗文。
正文分析
第一部分:“起”
[节一]
三五中秋夕,清游拟上元。
撒天箕斗灿,匝地管弦繁。
几处狂飞盏?谁家不启轩?
轻寒风剪剪,良夜景暄暄。
[节二]
争饼嘲黄发,分瓜笑绿媛。
香新荣玉桂,色健茂金萱。
蜡烛辉琼宴,觥筹乱绮园。
分曹尊一令,射覆听三宣。
骰彩红成点,传花鼓滥喧。
[节三]
晴光摇院宇,素彩接乾坤。
赏罚无宾主,吟诗序仲昆。
构思时倚槛,拟景或依门。
酒尽情犹在,更残乐已谖。
第一部分共有三节,主要讲述了庆祝中秋节的盛况,也是《红楼梦》中最常见的宴饮作乐的情形。
“清游拟上元”提到“上元”,即上一篇中所提及的元宵夜宴。落寞时最想念的一定是最辉煌的那一刻。
第一节是写诗惯例,环境描写,先渲染了一下节日氛围。第二节写到了人,“争饼”一联是用典,主要是讲中秋节吃饼、吃瓜的热闹,而“分曹射覆”、“骰彩传花”都是曾经贾府的生活片断,可理解为黛湘二人对继往的回忆。
这看似虚浮平庸的铺陈是对往昔的无限怀念,就像电视剧里主人公下线后的一组回忆杀镜头。当时只道是寻常,虽然曾经的日子那样平淡,那一桩桩事、一个个人都烟消云散,如今想来竟有那么多不舍。
第三节从室内写到了室外,由他人写到了联诗人自己,她们一想到自己便不免都落寞了。“酒尽情犹在,更残乐已谖”,颓然之意已露出了头角,“渐闻语笑寂,空剩雪霜痕”一句便急转直下,由起而落。
第二部分:“落”
[节四]
阶露团朝菌,庭烟敛夕棔。
秋湍泻石髓,风叶聚云根。
宝婺情孤洁,银蟾气吐吞。
药经灵兔捣,人向广寒奔。
[节五]
犯斗邀牛女,乘槎访帝孙。
盈虚轮莫定,晦朔魄空存。
壶漏声将涸,窗灯焰已昏。
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
第一部分“起”可以看作一个人的少年时代,年少轻狂鲜衣怒马,放荡无羁,自以为可以横行天下,中秋节在他眼中也可“拟上元”,箕斗灿、管弦繁、风剪剪、景暄暄,何其美好,更不用提琼林瑶宴、丝乱绮园,酒过数巡之后,红成点、鼓滥喧。
这不就活妥妥一浪荡公子奢靡人生的剪影吗?
第二部分家道中落,瞬间萧疏起来。
虽然不打算逐字逐句讲解,但还是想提醒诸位,不要以为这是首联句就忽略了它的艺术水准,这首联句水平之高并不仅仅体现在“寒塘”一联,节四、节五中每一句都很惊艳。
第一联“阶露团朝菌,庭烟敛夕棔”,可谓绝妙至极。
“朝菌”出自《庄子·逍遥游》“朝菌不知晦朔”。而“夕棔”在文本中湘云已经给出了解释:
湘云道:“幸而昨日看《历朝文选》见了这个字,我不知是何树,因要查一查。宝姐姐说:‘不用查,这就是如今俗叫作“明开夜合”的。’我信不及,到底查了一查,果然不错。看来宝姐姐知道的竟多。”
朝菌对夕棔,一个朝生暮死,一个昼开夜合,就问你绝不绝,虐不虐。
古人常有岁不我与的感叹,但能感叹到这等境界的,唯黛玉与湘云,个人之于万物,仓促而微渺,更兼阶露庭烟,人生不过刹那明灭、倏忽而已。
后面几联皆以此为基调,可以尽可能地感性体悟,不加赘述。
第五节的第一联“犯斗邀牛女,乘槎访帝孙”,此时视角已从地上到了天上,气象突然壮阔起来,这一联便显得十分有气势。
突然想吐槽一下,曾经我年少无知,十分痴迷于刘心武对《红楼梦》的解读,竟一度认为他的“秦学”就是打开红楼之迷的钥匙。他曾着重解读过这句“乘槎访帝孙”。
“帝孙”指“帝孙星”也就是织女星,但在刘心武那被解读成了康熙的废太子胤礽,说这句诗可力证贾府与废太子有瓜葛云云。
当时被唬得一怔一怔的,后来再仔细阅读了文本,尤其是研读了这些诗文之后才觉得那些言论是多么得荒唐可笑。
还是那句话,在没有建立起自己的认知之前不妨多看看别人怎么说,先不要做判断,把它放在那里,等充实了自己的头脑之后再回头看他们说的到底对不对。虽然我得到的结论也不一定是对的,但是至少我看出他错的离谱,也算是进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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