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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黛相会——人物出场的小高潮

宝、黛相会——人物出场的小高潮

作者: 捧个大瓜 | 来源:发表于2023-06-13 18:10 被阅读0次

    我们通常在阅读小说时,对于故事情节的高潮大都司空见惯,而且,也很容易扣人心弦,令人心荡神驰。鲜有见到人物出场的开始、发展、高潮、结局的。但如果细细研读宝、黛相会这一过程,定会感叹他俩的出场,注定卓尔不群。

    宝玉是由冷子兴侧面介绍,属于影影绰绰,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字:怪。而经由王夫人谈及,给人的印象就是疯疯傻傻。

    黛玉是由贾雨村略略提及,属于淡而又淡。

    冷子兴属于社会青年,猎奇是他那类人的品味。王夫人属于恨铁不成钢,又无可奈何。

    黛玉在贾雨村眼里,仅仅是一个体质很弱的学生,而且,贾雨村一门心思往上爬,在他眼里,只有官位,根本看不到黛玉的美。

    宝玉的怪和黛玉的平淡无奇,是读者初识这两个主角的第一印象。属于虚写。大家还都在云里雾里。

    但是,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尤其是黛玉进贾府,人物形象渐渐清晰起来,落实起来,人物出场的发展,开始变得有血有肉立体饱满,而又淡浓适宜。

    黛玉进贾府到见到宝玉这个时间段内,有哪些人,又是以什么样的姿势出场呢?

    首先是贾母。黛玉一进屋,便见到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这个仅仅次于宝黛的重要人物,出场就是寥寥一笔:鬓发如银。再也没有过多的具体肖像的描述。

    而由贾母介绍黛玉相识的王夫人、邢夫人和李纨,更是一笔带过,仅仅有个名字,对于肖像描述,一字不着。

    不仅如此,纵观前八十回,我们几乎看不到对于贾母、王夫人、邢夫人和李纨的具体肖像描写。长什么样子,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等等,无从得知,只能靠读者自己去想象和细细揣摩。

    也就是说曹雪芹给我们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间,俗称留白。有人说,红楼梦留白的很多,而且,这种留白,如果细细研究,说不定就是红楼之外的红楼。此言不虚。

    其次是三春,即迎春、探春和惜春。三春首次亮相,相比较贾母等人的亮相,稍稍细微一些。但也是粗线条的勾勒。对于迎春和探春,在身材和容貎及气质上以高度凝练的语言,勾画出各自的美。惜春因为年龄小,故而简略。对于衣着打扮,笼而统之“其钗环裙袄,三人皆是一样的装饰。”

    上面一些人物,在红楼中也算得上比较重要的了,可是曹雪芹对于他们的出场,就这样淡而又淡,惜墨如金。

    包括对于黛玉的描写,也是从众人眼中看出是“怯弱不胜,自有一段自然的风流。”如果是放在一般的小说家手中,早就大肆浓墨重彩刻画之了。

    但曹雪芹偏不落套,他有他的巧夺天工安排。他的着笔,一切都是为了一个重要人物的出场和宝、黛厮会,推进高潮,一浪高过一浪。

    接下来,是王熙凤出场了。凤姐出场,是先声夺人:一语未了,只听得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未曾迎接远客。这就如京剧叫场,人还未见,幕后传来洪亮的唱腔,让人忍不住好奇,急于一睹芳容。

    果然凤姐出场了:彩袖辉煌,恍若神妃仙子。犹如一颗彗星划过天际,光灿夺目。然后曹雪芹浓墨着笔,对凤姐穿着打扮,身材容貎以及气度进行了不厌其烦的工笔刻画。不但凸显了凤姐与众不同的身份,又初显了她热爱排场的性格。果然是以形传神。

    更妙的是,王熙凤在接下来的语言和动作一气呵成,令人眼花缭乱,充分显示出她的泼辣的性格。

    在贾母、王夫人、邢夫人、李纨及三春淡淡出场的陪衬下,王熙凤,风姿绰约、艳丽照人向我们走来:唯有如此淡浓相宜,方显凤姐奕奕风采。

    凤姐的出场为止,也仅仅是发展中的一个小高潮,也可以说一团浪花。所以,从表象上看,它仍属于人物出场的发展中。那么,随下来的,宝黛相会,才将发展推向上了高潮。

    当黛玉见到花团锦簇的宝玉的那一刻,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好生奇怪,倒像在哪儿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不过,也仅仅是心里在想。

    而宝玉见到黛玉那一刻,却是直言不讳: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黛玉初来贾府,步步留心,时时在意,而又“心较比干多一窍”,当然只能闷在心里捉摸。

    宝玉不同了,他本来就是贾府的凤凰,且又“疯疯傻傻”,当然是心所有感,嘴无遮拦,直呼而出。

    一个寻思,一个口无遮拦,由此奠定了千古红楼宝黛爱情之绝唱。

    我想,即使在今天,倘若有一对男女见面,有如此暗、明的心思,那么,不管是什么样的状态,俩人一定会发生点什么,不管是爱情故事,还是爱情事故。

    宝黛相会,曹雪芹不惜予以泼墨。借助黛玉的眼,宝玉进行了两次亮相。从穿着打扮,以及外貎工笔,不厌其烦予以刻画。

    而对黛玉的描写,有点意思,那就是从宝玉眼中看出,仅仅是容貎和气质,没有写黛玉的衣着和打扮。

    注意,宝玉看黛玉也有两次,第一次甫一见黛玉,便忙来作揖,厮见毕归坐,细看形容。他看到了一个娇弱而气质不凡的黛玉。这是总体印象。第二次便走近黛玉身边坐下,又细细打量一番。

    这次,他看的是什么呢?也许惊叹于黛玉的气质不凡,但我想,他应该看的是黛玉那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因为在随后的宝玉为黛玉取表字时可见一斑:我送妹妹一妙字,莫若‘颦颦’二字极妙。从此以后,黛玉就有了颦儿的称呼。后来薛宝钗就戏称黛玉为颦儿。

    接下来,宝玉以实际行动验证了王夫人对宝玉的评价:他嘴里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无日,一时又疯疯傻傻。

    当宝玉得知黛玉没有玉时,就狠命摘下胸前的玉摔了去,吓得众人手忙脚乱,一拥争去拾玉。

    乖戾吧?按照常理,一般来说,别人没的我有,当得意才是,可是宝玉偏不按常理出牌,也就是说曹雪芹偏不按常理出牌,偏让宝玉恨别人没有玉,独自己有便无趣,这不是疯疯傻傻是什么?最后还是贾母巧妙地一番谎言,才把宝玉安抚下去。姜,还是老的辣呀。

    至此,红楼的主配角亮相登场算是告一段落,我们可以看到,这些人物的出场,有虚有实,有声有色,有淡有浓,有交叉有平行,各得其所,错落有致,起伏跌宕,组成了相当和谐的阵容。能在如此多的人物交代中达到令人难以忘怀的效果,搭成了一个完整的起始,发展,高潮和结局的出场脉络,不得不惊叹于曹雪芹的妙笔生花和天才的文思妙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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