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

烟火

朋友靠在墙边，从兜里拿出细长的南京烟，掏了半天也没找着打火机，幸好有路人走过，点着香烟，冒出几叶烟火。

与神仙气对应的就是烟火了，寻常百姓家里就看的着。没有一点的奇特。它不是拆开的硝烟与战火，不可能那么沉重和血腥，它就是烟火，没有飘飘然的神仙气，但也是缥缈的，各种各样的气息混杂，有烟丝燃烧的气味，也会夹带灶台里的肉香。

1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这里的烟火，就是火柴打着烟丝的光亮。冒出的烟同误掉烟蒂大火烧山的气息一样呛鼻。只是说一个为小，一个为大。都是稀松可见的东西，存在的地方不同，就有不同的感觉。

香烟火小，但一口是辣口，二口是呛鼻，三口、四口的话就陶醉掉。像大鸦，有烟气，但又不会荼毒人三分，至多是伤了肺，跑个两步就喘口气，只有严重才会咳出血、得了癌症。不像的话，又能让人有瘾，好这口烟火气，没有体会抽过烟的觉得二手烟刺鼻，会害人害己，而只有抽过的能独自享受。

这就好比《平凡的世界》里田福堂，自己哮喘了，不能够直接点起烟火，却喜欢拿起纸烟闻闻气味，有人来了，最热衷的就是递烟，闻闻别人口里吐出的废气也是好的。再看里头的孙玉良，肮脏的破旧烟袋里没有烟草，去哥哥家一边抽着烟，一边往自己的烟袋里塞。

烟火有时也最是孤独，林语堂先生谈《我的戒烟》，没有戒成，还写了一个戏谑的文章调侃，最是孤独，烟都没了，火光掩了，还有什么支撑住遗世独立。看见满的灰缸，烟火早就散了，再瞧不见眼，人也倒了。

空留人生迷茫，孤独而不知前路几何。

山火为大，大到周围的镇子上刮下黑色的灰。究其原因是没有完全蔫了的火苗死灰复燃，或许是留下的空瓶折射阳光酿造出漫天烟火。当然，也可以往玄奇的想，山鬼少了樵夫猎户的供奉，衣食不裹，干脆来一场大火，烧掉山林，得了三天三夜未停下的烟火。

2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幽王只为搏美人一笑，烧了千里的狼烟之火。有目的，有结果。后来的周亡暂且不提，只说燃起的黑烟。

同是烟火，却更加的厚重得多。如果配上还没有竣工的长城，加上风雨在墙头的斑驳，烟火就有了“大漠孤烟直”的意境。虽说是中原，没有野马，没有胡狄。百年烽火台上的烟，不用过多的联想，想到的只会是空旷和寥落。

若是城楼都城的烟火，虽没有一种单调的孤寂，却也不是平头百姓能够燃起。幽王可以戏弄了诸侯，连绵关隘千百里，再有就是奔马的扬尘，杂糅一气，只见得勤王的风火马飞快，贵胄的旗号角连绵。

如果是小，那应该没有比豆大的烛火、萤火更不起眼。烛火会有烟丝气，而萤火除了看得见的光，连其他存在的样子都模糊不清。只能看得见光，连萤火虫的样子都没来得及仔细瞧上一眼。

大和小都只是在外面能够观察得到的烟火，烟火很俗气。蜡炬成灰还是囊萤映雪，说的都不过是人间的烟火，有人看得见自然是好，没有人看见的暗自努力更加的珍惜。有目标，渺小也好过没有，只怕碌碌无为，有一朝幡然醒悟却不吭声动手，依旧安于如此。

烽火、烛火、萤火，燃了以后都是憔悴，剩下满地残骸，无人问津。知道了求之不得，逐渐消瘦却也无怨无悔的燃烧，燃出很俗的烟火。

3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最好的不过是灶火，灶台上的灶神瓷片在有火光时格外的明艳。汪曾祺到老也还是贪嘴，喜好着灶台上的吃食，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吃喝供养着的，还是台上的灶神。人好着嘴上的享受，那灶神估计想的就是火炉子里面的烟火。

少年离家，老大回，已是白发，乡音不变，遥遥指向的还是杏花老酒。没有忘记乡音，那乡酒呢？应该还没有入口，就有火辣辣的感觉。会不会联想到酒糟里发酵的烟火，不是烟，也不是火，浓厚压抑着看不清，只当做是烧酒糟火炉里冒出的烟。这样还不够，是刘邦的话，即使在汉中也要叫来沛县的狗肉。狗肉要炖上很久才会有滋味，等待很久，偶然回头，已经可以哼起“大风起兮”。好这些家乡的吃食，不是想其他的旧友和景物，只是惦记在灶头烧起的寻常百姓家里的烟火。

过节还是过年，老早安上灯笼。红白丧喜，也是有灯笼，只是换了外面纸衣的颜色。说到底还不过是烛火，只是套上了编织了许久的竹篮和糊上一层纸衣，就有不再平常的格调。如果只是挂在檐子下，散出的烟火也看不见，只有各种悲伤的打闹，撞翻了灯笼，一点一点的燃烧起来，才会有靡靡烟火。幸好得救了，浇上水，“呲”的一声就都结束。没有发现，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红事变白事，白事更悲伤。燃起的烟火，烧掉门窗，烧掉被褥，烧掉房梁……猛然间知道，苦苦追寻的都已得到，不过是稀松平常的烟火，烧掉一切，结束一切。

用力的吸两口烟，手指掸一掸烟灰，最后在哈出满是焦油、尼苦丁的气体，这只烟火燃尽。

                                                          2017年7月5日

                                                                于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