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正月二十日，不知不觉上元节都已过去多日。今年的冬日似乎格外漫长寒冷，上元佳节灯会热闹，我也懒得出门。天气阴沉了几日，今早终于放晴，我想着将仅有的几件寒衣拿出来晒晒，却不想又看到了当年你亲手缝制的那件。
阿弗，自你离我而去，竟然已十年光阴。你走后我将一切关于你的物件都收起，也是怕自己看到，会忍不住再回想起与你的点滴。这件寒衣也再舍不得穿。真是奇怪，明明小心收藏，但针脚的线还是刮起了丝，布面也显得有些泛白，似乎提醒着我这十年的光阴流逝。许是多日未见到这样好的太阳，竟觉得这白光有些晃眼，让人不由得眼眶发酸。
今夜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还是初嫁于我的模样，我们在家乡的老宅住着。芒种时节，你一早便起身，吵醒了爱睡懒觉的我，我也不恼。只见清晨的阳光透过木窗，微微的光束随着木雕花纹轻刻在对墙。你向那光走去，轻轻支起窗棂，窗外，仅剩的一支碧桃花颤了颤，几片花瓣幽幽飘进窗，落在你肩侧未绾的长发上。你轻叹一声，素手拂去花瓣，于镜前坐下，边梳着头发，说着:“今日芒种，梳洗完便要去送花神，也不枉春日里百花斗艳，辛苦装点人间一回。夫君，可愿赏光同游？”说罢，转身向我，发间珠钗轻颤，巧笑嫣然。只着寝衣，肩若削成，盈盈不语。
我看着眼前这如画般美好的画面，怕是梦境吧，我不敢答你，怕一出声就惊了这梦，想静静地多看你一会。但又贪心地想唤你一声阿弗，听你再应我一句。可不管我多么用力的想让嗓子发出声音，都无济于事。才发现我竟然已是泪流满面，呜咽不能语。只能望着你，在逐渐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一遍遍描摹你的身影，但终是随白光消散。
梦醒，披衣坐起，再不能眠。从前我只觉得铜镜这类，是女儿家之物，不曾留心使用。但现在，我坐于镜前，望向镜中人影。若此刻我是你，眼前人便是我，我们又在一块儿了。泪水再次充满眼眶，只见镜中人两鬓斑白，满面风霜，苦笑道:“阿弗，纵使我们再相逢，即便没有饮那孟婆汤，你也必定认不出我了吧。”
月已西沉，残光照不亮屋堂，我起身来到窗边，望着缺了一角的月。阿弗，你说你最喜明月照松林这般清幽景象，我亲手栽的松树，陪着你，你可喜欢？可谁曾想，这明月与松岗，却成了我心中最触不得的事物。
这夜怎么这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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