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我在青岛一日游。青岛这个地方还不错。这里算是一个用以逃离无聊的不错的去处。大海本身就够无聊,它足够包容所有的无聊。夜色升起,我徜徉在海边,看着港口,帆船,大鸟,听听潮声,踩踩沙滩,心中感慨浮生如梦。
我一个人站立在奥帆中心的海岸边,看着港口林立的帆船,拍了些照片,发送到社交网络,等着别人点赞。然后,我目送那红色夕阳落入海水之中,心中空荡荡的。怀着莫名的郁闷,步行走回亚缦客栈。
路过南京路口,看到有人在摆地摊卖书。我蹲下来,翻翻捡捡,挑了几本书,买了。这几本书看完了,也许我会把它就扔在旅店里。
这是我的习惯,我大量阅读,但是并不囤书。很奇怪。我不喜欢大大的书房,高高的书架,无数的书籍堆满房间。那些书籍会记录着藏书人的买书的时刻,阅读的历程,以及无数的故事。这些都令我感到喘不过气来。而我,是一个一边走一边遗忘的人。
在街边的便利店里买了一个三明治,带回旅馆。冲了杯速溶咖啡,和三明治一起下肚以后,我就躺倒在床上看书。真真惬意啊。人在旅途,是看书的好时光。因为旅行和看书都是让人漂浮于现实之上的事情,两者真是相得益彰。
其中一本薄薄的书吸引了我。与其说这是一本薄薄的书,不如说这是一篇长长的文。作者的笔调异常清新优美,讲述了作者眼中的风景,描摹了自己从小到大的生活。从行文中我知道,这是位女作家。我记住了她的名字,她叫“虹喵”。
阅读这位女作家的文字令我非常愉悦。我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朝外望去,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夜色清明,一轮弯月挂于寂寞的天幕。这座城市,很寂静。这个小区里,更是静悄悄听不见人声。路灯下,玉兰花象白色的鸟儿停在树枝上,静静的四周,我似乎能听见那些花朵喘气的声音。小区内的青草大概今天刚刚修剪过,散发出凌厉的清新气味。
此刻,我突然感觉到了大地和青草,花朵的存在。这种感觉太美好了。我觉得,我的感官醒了。人只有感官醒了,人的活力也就醒了。
夜色沁人心脾。我意识到,此刻我能感受到如此美好的夜色,或许是完全拜我刚才读到的文字所赐。那些文字敏感,锐利,美好。
我看见一只猫,迈着缓慢的步子,在对面房子的屋脊上走过,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我想起刚才看过的书中,也总是会有一只猫,在夜色中出没。
我依然在回味刚才看的书。那些文字令人着迷,我一时竟然走不出来。
虹喵在文中,好多次描述这座城市夜深人静时的景象。她奔腾跳跃的内心,流动的思绪,也总是在夜色中展开。
我望着窗外,忽然一惊,因为我发现我眼前的景色,和书中所描述的,竟然一模一样。
心中疑惑,回头打开那本书,再仔细读几段,再一对照窗外的景色。没有错。就是在描述这里的景色。那房顶,那棵开花的玉兰树,静悄悄的小区,还有那只猫,还有这片风景中悄悄流淌着的神秘的情绪......一切的一切,都如同复制一样。
我抓起桌上的房卡,仔细确认了一下地址,亚缦,位于青岛市崂山区芙蓉路。又在书中找具体的地点。果然,书中明确提到,作者就住在芙蓉路。
因为我不是当地人,对街道名并不太敏感。刚才阅读时没有特别注意,目光一扫就过去了。此刻,我意识到这本书和我住的这个地方有如此关联,不禁好奇心大增。
我用手机百度这位作者。结果却令我大为震惊。这位女作家虹喵,已经在五年前就离世了,死时年仅35岁。死因,据说是由于抑郁症而自杀。
我大为意外,心中唏嘘。那本书中,笔调温暖而优美,观察细致入微,充满情意。我很难将这样的文章和一个抑郁症患者联系起来。
其实在我的认知里,抑郁症是一种神奇的疾病。有人大声嚷嚷着自己抑郁,却真是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多少年,眼见他越活越欢心。却也有人,的确因此症而走掉了。我不懂抑郁症,更不懂人间究竟有多少真抑郁,有多少假抑郁。
我又在网上搜索,期望读到更多有关虹喵的东西。我发现了她的另外一些作品。
我敢自信满满地说,我是一个段位很高的文学爱好者,所以,在这位女作家的文章里,我很快就捕捉到,并梳理出文学的脉络。我断定,她喜欢英国文学,同时也是一个拉美文学的爱好者。她的作品不同俗常,语言风格处于主流腔调和流行话语的缝隙中,想象力丰富,表达大胆。她独树一帜,难免不合时宜。毫无疑问,她是一个相对超前的作家。
我在网上一篇篇寻找,阅读虹喵的文字。这,竟使我几乎一夜无眠。
书是唯一能够穿越时光的东西。一时间,我恍惚穿越到了书中描述的那个时代以及那些故事。虽然时间离现在并不久远,也就隔着五六年。
虹喵的文字,对景物充满了古典的,抒情诗般的描绘,也很多次提到了自己的爱情。然而,最令我惊异的是,她的文字中不仅有浓情蜜意,也有诅咒。读着读着,我忽然感到后脊梁有些发凉。因为我竟然隐约看到了一些秘密。
她留下的那些文字,残垣断壁一般。如同沉船的残骸,留在网络深深的海底。想起她人已经逝去,我感到某种难言的凄凉哀伤,那些文字就像墓碑,立于茫茫的荒原之上。
直到快天亮时,我才沉沉睡去。我做梦了。在那个梦里,远远地站着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她忧伤地望着我,眼神里欣慰和诡异交织,脸上露出一种笨拙的笑容。她对我说话了,“嗨,你好!我叫虹喵。”
我一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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