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作者: 晓琴NJU | 来源:发表于2019-03-27 10:18 被阅读0次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每逢清明,江南一带总会飘起连绵细雨,像细细密密的针线,绣出一片繁花似锦,绿树成荫。也引得行人思绪万千,浮想联翩。

    “清明难得晴,谷雨难得阴”,春雨虽然想把人锁在屋子里,但满园的景色却让人不忍心将其打入冷宫。对于曾失去的人而言,仿佛少看一眼都是辜负,撑着伞也要出门踏青。

    此时的柳树已全然不似冬景,焕然一身翠绿,万条垂下,水面上倒映着影子,波纹浮动,恍如古曲荡漾,萦绕其间。而樱花身旁依偎着的枝叶稚嫩无比,新绿尚未完全舒展,锯齿状的边缘晕染着朦朦胧胧的胭脂色,形容惺忪。花色纯粹无暇,亦或白里透红,风头轻而易举盖过了枝叶。整体望去,身姿娇俏丰满,俨然一副芳华绝代的贵妃模样。花萼透过花瓣印出青绿星星形状,仿佛杨桃横切的模样。花蕊挺拔清瘦,聚作一团,亭亭玉立于中央。满园春色交融,生机盎然,哪里辨得什么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置身花丛中间,只觉迷了双眼。

    鸟儿在花枝间啼鸣不断,尾巴向上翘着,摇摇晃晃像是荡秋千,一会儿东边唱,一会儿西边唱,每次离开都扑落好几片花瓣。“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花儿盛放过后便是凋零,每念及此,轻易就勾人产生伤春悲秋之感。朱颜辞镜花辞树,此时才算理解了林妹妹葬花之时的心情:捧在手里都怕灼伤了,又哪里忍心给人踩呢?鸟儿悲歌不歇,是否也是为此而愁绪满怀,无处排遣?落花尚有我惜玉怜香,等到我归去之日,又是否会有人收殓我?

    春残花落,红颜老死,不过自然规律而已。而归去之后,人世是什么模样?生者又作何感想?同时间作比,生灵如此渺小,但花有重开之日,而人生难以言喻。古人明智,春秋之感从古至今如此,也难怪季春三月会有清明祭奉祖先的习俗活动。思绪翩然,突然联想到记忆深处的童年,千里之外的故土。

    每年清明时节,爷爷总会提前好几天上街,去买那些花花绿绿的纸状物。等一个晴朗的午后,阳光没过了屋檐,再不紧不慢地把木头桩子垫在地上,用特制的小刀在那些彩纸和粗糙的冥币上凿出月牙形或者圆形的小洞。零零星星的小纸片很轻易就被抖落在木桩子底下,风一吹,它们便趁乱扎堆往外跑,你追我赶,飞到坝子外面,在太阳底下泛出晶亮的光。两三个孩子像是狗追蝴蝶一样,充满新奇的跟着小纸片乱跑,漫无目的的玩耍。

    爷爷去扫墓也总是在清明之前,不仅因为清明多雨,也因为清明以后农务更加繁忙。如果我要跟着去,奶奶会叮嘱我穿一身素色衣裳,爷孙俩走上六七里路,去找大大一起扫墓(大大和爷爷年纪相仿,但却比爷爷矮了一辈,我也由此得了便宜,被同年的哥哥姐姐称呼“小嬢孃”)。

    在四川老家的农村习俗里,扫墓并非拿着扫把去扫坟墓上方的灰尘。坟土四周都长满了各种藤蔓杂草,有时仅仅用手是不够的,还得带上镰刀和锄头,等到清理完毕,也好用锄头从别处挖来新土培添、展墓。

    几个小孩一开始也会兴致勃勃地帮忙扯草,但很快被别的事情吸引注意力,山花蝴蝶野草,一切都是可爱新奇的。尤其玩不腻的,是吹吹草(野豌豆荚)。满山坡去找吹吹草,把豆角从腹部掰开,取出里面的小豆子扔掉,再横掐成两半,靠茎部的那一头放在嘴唇上,比谁吹得更响。越是籽粒饱满的吹吹草,越是吹得响亮,鲜嫩的吹吹草是翠绿的,成熟以后就转变成枯草的黄色或者黑色。我深谙它的生长状态,而且我会“口技”:紧闭口唇,只留出一个小缝,往里吸气,那声音和吹吹草的一模一样,所以每次都是我赢。

    大约一两个小时后,杂草清除,整片坟土都显得空旷清爽许多。爷爷把他做的那些或桃红或青绿或金黄的泛着亮光的纸挂在竹片上面,再把竹片插在坟土上。这大概是祭祀的重头戏,因为整个活动在习俗中都被冠以“挂青”之名。爷爷挂青的时候,大大便将鸡头、酒和一大块猪肉以及其他的水果从背篼里拿出来,摆放在坟前平整的地方,把切成两半的大红薯切面朝下放着。爷爷和大大一人拿一支蜡烛,用火柴点燃以后插在红薯上,又借红烛的光焰把纸钱引燃,堆放在坟墓正对的中央,按长幼次序给祖宗“作揖”。连绵起伏的土馒头上,彩色的纸片无比醒目,迎风飘着,显示着这家族尚且后继有人,香火旺盛。

    这样的情形,一晃已经过去十多年了。自我小学三年级以后,便再也没有跟着爷爷去祭扫过祖坟。

    如今提笔回忆,激动不已,但细节几分模糊之处无法填补,难免为那些以前那些窝在家里,未曾参与的假日而感到遗憾。不过“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来年清明,我一定会回家跟着爷爷去踏青,再去实践那延续千年的活动的,不为别的,只为寻回儿时的记忆和那份烟火气,也心中的愁绪寻一处依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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