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了。”
这是他们见面后说的第一句话。
他们并非熟络,只是因为他人的雇佣,有过短暂的合作关系。
所以,这一句久违之中带了一丝冷。是一种陌路之下的冷。
九月深秋,寒风似刀,刮落了大片的竹叶,在寒月下纷飞如深秋的雪。
八仙桌上的小火炉依旧红着,只不过在风中微弱同星点,好在酒已热。
热酒,最是适合这种天气,喝着暖身。
在这一处荒郊野岭的客店前搭起的小竹棚里,在八仙桌前坐着的两个人,一人倒酒,一人饮酒。
酒已煮暖,寒风稍稍停顿,能闻见挥发的酒香,甘醇香烈,起码是窖藏了三十年以上才能酿出的好酒。
香醇盈满了酒杯,他才慢慢开口,说了一句:“别来无恙。”
“很好。”
一旁店家上了几碟下酒菜,客气地介绍着下酒的菜式。
只不过他是不懂享受的人,怎么能听懂店家所说的垂涎和享受。
像他这种疲于奔命的人,根本就没有几刻安宁,又怎知享受是什么?
酒香醇,他却不敢喝。
他自知技不如人,喝了酒,恐怕就再也没有办法反击了。
他看着满带油光,冒着热气的菜式,闻着甘烈醇香,却没办法享受。
而桌对面的他,却已经浅抿了一口热酒,举箸吃着好菜。
“今天的晚膳实在是迟了,若如往日,这便是宵夜了。”
他突然道。
“这都是为了等凌兄。”
凌奎眼中的冷,丝毫未被火炉和里屋的暖光融化,他一笑,歉意似有却无:“这么说来,是我耽误了李兄。”
李惊再尝一口爆炒青笋,又喝了一口酒,再夹一块鲜辣香菇。
他好似真的等了凌奎很久,等得腹中已空,要是再不能有东西填肚,恐怕是真的会隆隆作响。
他抬起眼皮,看向了凌奎。
“这倒不是,只是难找凌兄,花了点时间,来到这里时太阳也已经下山。也难得凌兄与我仅有一面缘,也愿意与我相见。”
“凌兄不尝尝?”
“虽说都是些简单的乡野菜式,但只要火候够了,绝不比酒楼里的差。”
“毕竟咱们这一行囊中如何,凌兄也清楚,只不过再遇凌兄,本应该好酒好肉相待,以报上次相助之恩情。”
“所以,就算没有肉,也有佳酿。”
凌奎冷冷道:“不是看待遇差,是我不饿。还有,你为何要找我。”
李惊道:“信中已经说明了不是?温家庄有一买卖,只要功成便可进入温家庄,到时颠沛流离的日子总算可以结束。”
“温家庄的人真的会将我们收编在内?”
“若不是如此,又因为以我一人力薄,怎会特地来找凌兄。”
温家庄在武林里名声响亮,且不说食客是否真有三千,就凭其在江湖的地位,又有谁敢撼动。
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料想薛家也不会因为那件事杀了已属温家的人。
江湖之中薛温两家从未有过冲突,一在南一在北,井水不犯河水,更没听过两家走过来往。
或许以他所说,寻温家作倚靠,也是不错。
但他还是迟疑了。
他不信同时立足武林的两家,真的没有往来。
他也不信,温家会保他。
更不信,他是真的万帮他。
于是他拔出了长剑。
长剑画出的弧度,将小火炉分成了大小不等的两半,火炉上的酒壶一倒,酒溅进了火苗,淡蓝色的火光顺着酒水蔓延点着了八仙桌,红色火舌登时翻滚,火光照亮了竹林一侧。
火光前,凌奎只保持了拔剑而出的动作,他的手已经僵在了半空,再也没办法挥落,使出他替薛家完成使命的那一招,利落地砍下可疑之人的人头。
李惊却利落地收好了剑。
他早就有出剑的意思,就在他出现在竹林的那一刻。
只不过他能等,等着他靠近的一刻,等他死在那尚未呈现的骄傲前。
李惊亲眼看着利剑从他手上跌落,看着他慢慢地向身后倒下。随后,他在他的尸首里摸索了一阵。
最后,他只能叹气。
“纵然你身上已经没了那东西,我也得带你复命,你我也不是兄弟,江湖刀剑,无常事多不胜数,黄泉路上好走便是,来生再做一条好汉。”
顺便,他将他带离这片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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