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

【书籍】《低风险创业》

【标题】比武

【字数】4350

道光廿二年，腊月二十八，漫天飞雪，片片鹅毛。无人的街上，只有两行浅浅的脚印和一溜血点。身后的大宅火光冲天，哀嚎阵阵。脚印的主人，一路狂奔，手里还提着个篮子，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十五年后……

001 祠堂

“好冷呀，这雪下了这么多天，怎么就不停呢？这桩站的我人都僵了……”

“顺儿...”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树后转出来，“别练啦，走，咱哥们儿带你出去玩儿玩儿！”

“二师兄，不行呀！爹让我今儿个必须站满两个时辰的桩才能动，不然，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得了吧！今儿师父出去办事儿了，咱们偷偷出去溜达溜达！快去快回，师父不会知道的。走吧，我听说咱边上的庙会，有好多好吃好玩儿，一起去开开眼呗。”

顺儿听了，满心痒痒，马上收了桩，刚要走，只听到一个熟悉而苍劲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顺儿，风儿，你们打算去哪儿呀？”

“完了……”顺儿一闭眼，转头瞪了下风儿，低声嘟囔着，“不是不在吗？你这消息不灵呀！”

“顺儿！”

“在！”

“跟我来祠堂。”

“是！”

风儿不屑的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至于吗？”

“顺儿，跪下！”

“爹！”

“住口！祖师爷面前，叫师父。”

“师父！”

"顺儿，这规矩就是规矩，不能破呀！你也练了这么多年了，我就把孙家压箱底的功夫——万夫莫敌，传了给你，你要勤加练习，别坏了咱们金陵孙家的名头呀！”

“真的吗？爹！哦……师父！”顺儿眼里放着光，仿佛看见了自己站在傲立江湖的身姿。

“来，先跟我过一遍口诀。气正则人正，聚气则凝力，神不乱，庭前无物，运气丹田，转侧提振，…”

“周而复始，身随气行……”顺儿不耐烦跟着背，“爹，这个口诀我天天背，不用再絮叨啦…”

“住口，祠堂岂容你放肆，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你有想过这口诀的关键吗？”

002 远行

“麟儿，风儿，我要出趟远门，可能很久才会回来。武馆就由你们俩打理……”孙禄堂起身，手背后踱步继续说道，“我最不放心的就是顺儿，你们可要多多提点他呀。”

“师父，您这是……”麟儿回应。

孙禄堂摆了摆手，“别多问了，你和你师弟们守住规矩，互相扶持，千万谨记老祖宗的教诲，尚武崇德，内外兼修。”顿了一下，孙禄堂若有所思的看着门外漫天的雪片，“不乱于心，不困于形，不畏将来，不念过往。”

“来……”孙禄堂递给他们一个册子，“这是我孙家的不传心法，你们自己先练，觉得成了，就在合适的时候教给师弟们。”

“ 师父，弟子谨记。您……”

孙禄堂没说话，拿起自己的布包，径直走了出去，一帮师兄弟傻傻看着师父的背影，在门口消失。麟儿看着从祠堂到大门的这行足迹慢慢被雪盖上，风儿却一直盯着麟儿手里的小册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003 决绝

“各位师弟，师父远行已有三年之久。”麟儿的眼睛望着大门，却一直找不到焦点，，“师父留下的心法我也全都教给你们了。师父走时留言，三年后是去是留，还是跟着老五和老八去自立门户，你们自己做主。”说着，麟儿眼圈一红，“各位，为兄的，替师父给大家捎个话儿，这金陵孙家的大门，就这么开着，想着了，记得回来看看……”说完，麟儿起身，头也不回的进了内堂。 风儿连忙跟了进去。

“师兄，那个人可是个练武奇才啊！”风儿边说边比划，“要是把他招揽过来，我们就………”

“风儿，你忘了师父的教诲了吗？”大师兄低着头，缓缓的说着。

“我的师兄呀！现在咱这儿不是缺人吗，先得考虑活下去呀！我看，这有些规矩可以不守！”

“什么话！请来的人是不是师兄弟？他练得功夫是不是金陵孙家的能耐，别人看不出来吗？师父说过，练武的人，重的是规矩，讲的是礼法，咱们孙家的武馆，就得用孙家的能耐赢了这世人的心，靠外人不就成了笑话了？”

“师父说，师父说，师父还说可以自立门户呢！你怎么不走？”

“风儿，你……“

“得得得，算我没说，你是大师兄，听你的，别念经了，我头疼。”

门外一挑帘儿，顺儿夹着一些碎雪花闪了进来，“二位师兄聊什么那？”转头看向麟儿“大师兄，你让我准备晚上和李五、杜八他们聚暖儿的东西我都备齐了。”

“还聚？！都走了2年了，还聚个啥？”风儿一脸不解的看看顺儿又看看麟儿。

“风儿，你看，虽然李五、杜八他们出去自立门户，但他们都说了是我金陵孙家的徒弟，他们越有气候，咱这招牌不是也越值钱吗？”

“大师兄诶，你是不是傻呀？”风儿一拍桌子说道，脸色涨红，渐而发紫，颈子涨的要爆炸的样子，声音由低到高，渐渐的吼叫起来， “这两个玩意儿，学点能耐就敢跑，收的钱还比咱们低，这些年抢了不少我们的生意，回头剩下这些师弟，有样学样，咱们还活不活啦！你还和他们聚？让他们来看笑话吗？”

“风儿！”麟儿蹭的站了起来，“师父说……”

“师父！师父！你眼里只有师父！”二师兄立刻瞪起了眼，眉毛一根根竖起来，脸上暴起一道道青筋，“师父都走了多少年了，你还那都是老一套的，我们得重立规矩……”

一听到喊师父，顺儿完全忘了两个师兄在争吵，只是发觉想爹了……

“啪！”的一声，把顺儿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只看见麟儿伸着的手微微颤动，风儿捂着脸面沉似水。

“好！好！你就听师父的去吧……”风儿说完，撩开帘子就冲了出去，扬起了一小片雪花。

“二师兄……”看到风儿夺门而去，顺儿赶紧叫着就要追出去。

“顺儿！别追了！让他冷静一下吧！”大师兄的表情看着很复杂，眼圈还是红红的，“你去跟几个师弟准备一下，一会儿李五、杜八他们该来了。”

那天晚上，风儿没有出现，麟儿虽然嘴上说，“由他去吧，该让他独立成长了！”但是他眼底的担心，每个人都看在眼里。那天晚上，麟儿在武馆门口站了一夜，也没有等到风儿回来。

004 犯错

没有想到的是，风儿一直都没有回来。大师兄每天都会在武馆门口等，直到一个月后。风儿终于出现在门外。麟儿甩开双臂，一个健步迎了上去，但是到了风儿面前，他定了定神，挺了挺身板，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道，“你这一个月都去哪儿了，不知道师兄弟们都惦着你吗？好歹来个信儿呀！”

风儿没说话，就这么杵着，看出他很累，“回头再说。顺儿！快去给你二师兄准备洗澡水……”麟儿本想在叨念几句，但是看着风儿的样子，也没再说什么。

风儿回来以后，把自己关在屋里，哪儿也不去，成天蹲在屋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一锁就是两个月。

这一天，有人给武馆送来一封信。风儿听说了，忽然来了精神， 赶紧来到祠堂。来了之后，看见麟儿正在看信，“师兄，谁来的信？写了什么？”

“你自己看”，说完麟儿把信递给了风儿。风儿一看，头上的汗就冒了出来。“二师兄，怎么啦？”顺儿关切的问。“放心，我没事。”一边把信还给了麟儿，转身慢慢往自己屋里走，整个人都颓了下去，每一步都重如千钧。

“大师兄，什么事儿呀？”顺儿觉出气氛不对，追问道。

“没什么大事，看来咱们武馆声名在外，这不有人发来了挑战书……” 大师兄对在场的人笑了笑说，“只是切磋而已，没事了，大家继续去练功。” 说完也转身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005 比武

一个月后，武馆门口人山人海，都是来看热闹的。顺儿做梦也没想过，武馆门口还能被堵上，他隐约听到人群中有人说，“你们知道吗，来挑战的是兰陵董家的现任掌门，据说是带艺投师，抢了董家大师兄位置，有用了一年的时间就爬上了掌门人的位置，牛啊！” “是呀，据说当年是要来投着金陵孙家的，可是孙家没收，这回呀，估计是来报复的……”听着听着，顺儿心里开始有些担心了……

“大师兄！大师兄！”陈四边往祠堂跑，边大声喊着“不好啦，大师兄，二师兄他…”

“老四别急，慢点说，你二师兄怎么了？”大师兄迎上去一步扶住陈四。

“二师兄…他……”顺儿一边喘一边说，“他跑去……跑去兰陵董家闹事去了……”

“什么？！”大师兄一听马上对我说：“顺儿，赶紧把师弟们都叫上，老四，带路！”

一行人拨开看热闹的人群，一溜小跑，来到兰陵董家的门外，远远看见风儿正在门口叫嚣。

“风儿，你这是干嘛？”麟儿抢步上前拉住风儿

风儿一看得到麟儿，眼泪夺眶而出，“镗”就跪下了，边哭别说，“大师兄……对不起！我错了！两个月前，我为了把他这个禽兽笼络到我们孙家，我……我……我把我们孙家的不传心法告诉他了。满以为他会诚心顺服，结果，他居然篡了董家掌门的位置，现在居然还来挑战我们孙家！我该死呀！……我就应该被逐出师门！”

“来！先起来！”麟儿心疼的扶起了风儿，“这个，我早就猜到了，没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回去再说，别在这儿丢了我们孙家的脸！走！ ”

还没等转身，顺儿眼尖，“大师兄，你看李五和杜八都来了。”

“大师兄，这么大的事，怎么不通知我们几个师兄弟呢，虽然我们自立门户，但是我们仍然算是孙家的弟子。”李五人还没到，声儿就先到了，“要不是我们这几个小徒弟告诉我们一声，我们还蒙在鼓里呢。”

“你们怎么都来了，兄弟们呀，我是不想拖累你们呀！”

“大师兄，咱哥们儿还是兄弟吗？”杜八撇开大嘴问道。

“当然是，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弟。”

“得了，就这句话了，今儿我杜八把这条命撂这儿了。徒弟们，给我把这宅子围上，我倒要看看，是哪根葱敢来金陵孙家闹事。”

“对，让他出来，欺师灭祖的东西……”

一帮人正在吵吵嚷嚷，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今天不用比武了。”

“师父！”所有人一起叫道。

孙禄堂和董家门口的小徒弟说了两句，一会儿的功夫小徒弟出来，引众人入内。

孙禄堂一见到董家掌门，拱手作揖“好久不见。”

“您老有什么指教？”董家掌门一脸桀骜。

“今日的比武可否就此作罢？”

“为什么？怕了？”

孙禄堂整了整长衫的下摆，“当年我与你父亲比武，不小心误伤了他，没想到被一帮贼人趁虚而入，害得你家破人亡。在这儿，老朽先给你陪个不是了。”说玩，孙禄堂一躬到地。孙家儿郎们一看，赶紧上前搀扶。

“哼哼！就你们演的好戏，我家那二十八口人命，谁来还？！”董家掌门剑眉倒竖，厉声问道。

孙禄堂向徒弟们摆摆手，向顺儿招了下手，”顺儿，来，快给你兄长行礼。“

顺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这么呆呆的站着。董家掌门也是一脸错愕，看着顺儿。

看到顺儿一脸茫然，孙禄堂不紧不慢的对着顺儿说，“当年你家被朝廷追杀，我只救出了你，我以为你哥哥不在了，我离开这几年，终于查到，原来这董家掌门，就是你的亲生哥哥……。”

顺儿依然没动，待师父叫了好几声，才缓过神来，“爹，您这说的……”

“都是真的，叫师父，别叫爹，快过去吧。”

“哥？！”顺儿望着董家掌门，犹犹豫豫的喊了一声。

董家掌门仔细端详了顺儿半天，“像，像，太像了，你和咱爹长得太像了，兄弟，你可想死哥哥啦……”他一把将顺儿拽了过来，就这么揽在怀了，“兄弟呀，天可怜见呀，哥哥居然还能找着你呀……”

情绪稍微缓和点，董家掌门转身来到孙禄堂跟前，双膝跪地，“孙师父，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今天的事儿，是我不对，改天我上门负荆请罪。从今儿个起，您一句话，刀山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董家掌门，快快请起”，说着双手相搀，“你们兄弟多年未见，好好聚聚，我们就先走了，咱们以后常走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说着转身要走。

这时候，门外风风火火跑进一个董家小徒弟“掌门！不好了！八国联军进了成了，刚才把圆明园都给点了，老佛爷都跑了！”

顺儿看了一眼亲哥哥，董家掌门看了看孙禄堂。

“各位，这天是要变了……”孙禄堂望着远处的滚滚黑烟。“可咱们的规矩不能变，老祖宗的基业，不能就这么让了。”

……

人生如茶，沉时坦然，浮时淡然，拿得起也需要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