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雨 （六）却输情
崖上岩石突兀嶙峋，寸草未生，荒凉异常。
“你倒是胆子不小，还敢来。不怕我，再不手下留情，要了你的小命吗？”兵央依旧勾着笑意，说出的话却令人胆寒。
我勉强自己冷静淡定，面对敌人，更要显得深沉些。轻轻一笑，“我既来，自是不会自己找死。只是，想和大人多聊聊，如何？”
他轻哼一声，笑意反增，瞥了一眼我身后。
“哦～对了。这是孟夭，是我的……大夫。我这位大夫比较尽责，不许我这伤患者独自随意走动，非要盯着我。”我似万般无奈，直叹气，“我这王，实在憋屈了些。”
孟夭金色卷毛晃眼，抬手作揖，沉声恭敬道，“孟夭见过大人。”兵央瞄也未再瞄一眼，傲慢！
“你说不会找死，可你分明在挑衅我，嗯？”他将我从头到脚扫了一眼，整张脸只剩那点天生的笑意。
因为我现在穿的是现代的黑绸镶宝蓝色水纹及膝短裙，宽袖只遮住半截手臂。肩上披的是黑纱，深红卷发则散在肩头。
“我只是，已经习惯了。其实大人何不也学着放下，世界终究都变了。”我绕着一缕发尾，依旧保持轻笑。
兵央只缓缓品茶，连个眼神都没给我。
“大人不喜欢聊，那不如，我给大人看点东西。”说话间，我已将妙墟镜立在悬崖边，注入法力，口中喃喃咒语。白老头子说兵央定不认得这镜子，它是在他被封印后才出世的法器。
那妙墟镜泛着白光，长到一人半那般高。打眼看去，镜中虚虚晃晃一人影。兵央懒懒看一眼，却倏忽瞪大了眼，“父亲！”
“呀！这竟是主神么？只知这镜中景象由观镜人心象而定，原来，大人是想念往昔岁月啊。也对，主神在时，虽总是管束大人，可毕竟还是父亲。倘若不是觉察到自己即将陨落，担心无人再可压制大人，也不会将大人封入令牌中了。”我悠悠道来，似一切了然于心。嘿，待我先诈他一诈！但我还是小心打量他神色，因为其实虽然我表面淡定，心中却打着鼓，暗暗里已掐起了诀。
只见兵央看着镜子蹙眉，面有不悦，开口声音又凉了几分，“你让我放下，自己却爱追究过去，是何道理？”
“那，就不知是我爱追究过去，还是大人还留恋过去了。”我粲然一笑，“大人也曾想这世界恢复从前的一片清明，不就说明大人终究深深在乎着？”
“放肆！谁许你随意揣测？！”兵央怒不可遏，一道法力挥向镜子。
我心中叫苦，立时打下了他的攻击。兵央转向我发难，手中多了柄青光冷冽的长剑，直刺我咽喉。我飞身向后掠走，也祭出一柄银剑。小夭已趁势跳开。
可惜还未与他斗过几个回合，就受了伤，剑也被挑了，锵一声斜插入岩石。他那一剑刺入我心口，我一口老血吐得很实在。
“兵央，你若……若不怀念主神，不留恋……往昔，这世界如今……咳咳……何般，与你何干？！”我躺在地上撑着半边身子，捂着心口，头次觉着说话真累啊。兵央拿剑指着我，目露凶光。
“呵，你大可继续……逍遥自在，为所欲为，伸张你所……咳……所谓无罪的完美正道。如今再没……再没主神时时阻止你，管束你了。”
兵央是真的咬牙切齿了，“你找死！”
“小夭！”
长剑堪堪停在我颈前，我惊魂未定抬眼看他，他已被一金色锁链缚住。哎呀，小夭，差一点呐！我撑着站起来，终于是毫不掩饰憎恨。
兵央仍傲慢，轻蔑道，“你以为区区缚龙索也能困住我，哼！”
“不，当然不。但是——”我说着，早已退到几米外，旋身全力一脚踹在他心口，把他踹向了妙墟镜。我跌在地上，看着他坠入镜中，才真真松了口气。
“大人，属下为您查看下伤势吧。”小夭将我扶起来，沉声忧虑道。
“先……先回去。”我掐诀施法，要将妙墟镜收回。岂料镜子竟在吸收我的法力。
我惊愕难掩，“怎……怎么回事？！小夭——”然话未完，我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向了镜子。
“大人！”
疼！头疼欲裂！白色强光刺眼，苍茫中，似有一黑影正在坠落。是……兵央吗？管他！脑中仿佛有利刃在搅，有烈火在焚，难道，我这就要死了？
……
猛然睁眼，先就是疼得呲牙咧嘴。眼中云海翻腾，身下冰凉岩石硌得我背疼，微微凉风拂却几丝痛楚。
“我……没死啊。”开口，声音沙哑，唔……也不知睡了多久。
“大人若死了，属下怎么向主司交代？”右边传来小夭低沉的声音。侧头，见他正靠坐在岩石上，面色苍白。
他歇口气，又道，“想来，妙墟镜打开两界通道再传送，先要祭品。恐怕连昴日也不知情。”
“如此，兵央是被做了祭品，妙墟镜要送过去的是我？”我幽怨又无奈。昴日！差点被你害死了！
“正是。属下拼死救出大人，不过……”他低垂眉眼，闷闷道，“我把妙墟镜打碎了。”
我一愣，恶趣味起来，“没事，没事，大不了把你赔给他。”见他一抖，面色又白了几许，“唉，开玩笑呢。妙墟镜本也不是昴日的。若你真过意不去，不如……不如把须臾盏赔给他。”反正那也算我们的战利品吧。
“大人，属下几乎耗尽修为，这次，怕是要睡上个万八千年了。”许久，他才又开口，依旧沉闷。
“好说！咳……我的伤可以慢慢养，我也可以收敛点急躁性子。只是你得好好养，等你醒了，我就可以不怕惹祸了。”我本想依性子豪爽一番，结果硬生生呛住，不得不缓声轻语。
“嗯……”小夭越来越虚弱，“余下的交给其他龙王就好了。大人，主司嘱咐我提醒您，缚龙索就算一部分聘礼了。”
“……小夭，你还是快去睡吧！”
囚雨 （一）化雨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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