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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血的麦子

泣血的麦子

作者: 孤云出岫1 | 来源:发表于2018-06-03 11:27 被阅读0次

           

    泣血的麦子

    天色有些阴沉,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拧下雨来。虽然才5时许,这一年中白天最长的时段却似已蒙上了一丝暮色。接到父亲准备割麦子的电话,我就赶紧骑上摩托车往家赶,现在的麦收可不就像是赶旋风似的,等待割麦的乡亲们在联合收割机后面排着队伍,稍有差池,错过了时候,谁知道还得再等到什么时候?小村庄的收割机一直都是个稀缺资源,几百亩地的范围,往往都是一个机子孤军奋战,倘若有两个同时作业,乡亲们便很满足,甚至有了和机主讨价还价的本钱,那不还有另一个的么。

            一路上不时有机子轰鸣着一闪而过,路的一边断断续续的平铺着人们晾晒的新麦,几乎不见有健康的金黄的小麦色,干瘪的颗粒散发着乌色的光,听说好多人家的麦子还长出了芽,使得我的心更加沉郁了起来。今年春天的雨水奇多,十多年闻之未有,在原本是春雨贵如油的季节里慢慢的转变了性质,变得凄风苦雨起来。随便一片云彩,居然都携着雨来,一场接着一场,在乡亲们的额眉凝聚,终于变得不展起来,麦叶青,麦子倒,麦穗黄,麦叶枯,好像都是在雨里进行着,直到斜倒着的麦穗上露出青白的芽儿,直到原本的一片金黄蜕变成了满眼的乌黑。

      其实几天前我已经回去了一趟,那是因为我实在忍受不了每天凌晨那布谷鸟和喜鹊的轮番唠叨,弄得我神经都有些紧张。地里寂无一人,倒伏着的麦子整齐地匍匐于地,像是用梳子精心梳理过似的;直立着的麦子凌乱的兀自坚守着最后的时刻,发黑的穗头上挺立着略显夸张的麦芒,耿直地直刺云穹。田间地头的大沟小渠里聚满了水,甚至还有些清亮的水流自田间溢出,倒映着阴沉的天和些许黑色的麦秆。忽见前边三叔从远处走来,便过去搭讪。三叔说,这地湿的不像话,麦子割不成哩,听说今年割一亩需要一百多块哩。啥呀,一百多块?我吓了一跳,听说街东头有些人家的麦子才卖三角钱一斤呢,这样的话还不如不割!不割?三叔无奈的笑了,不割怎么种秋呢?

    泣血的麦子

    我正想说干脆烧掉算了,一把火弄个干净,忽然从远处大路上飞驰过一辆宣传车,冰冷的语言顿时通过扩音器塞满了整个麦田的空间:谁烧罚谁,烧谁罚谁,拘留十五天,罚款两千元。吓得我赶紧咽了咽唾沫,我就纳闷了,谁烧罚谁还说的过去,怎么烧谁也罚谁呢。我只好转移了一下话题,听说今年麦子政府给入了保,保险公司这两天不是在实地评估灾情吗?谁保了,咱庄没有几家,都是自个儿掏的钱,再说了,交钱容易,赔付就难了。哎!三叔长叹一声,背剪着手,自顾自地走了。

      我一个人呆立在地头,看着这被阴雨惆怅得不知所措的麦田,不禁悲从中来。这几年的收成一直不太好,尤其是秋季,拔节的玉米总是被旱的死去活来,干枯的叶子似乎能随时引燃。记忆中的倾盆大雨似乎还是十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家家种棉花,地头都打了小井,天一旱就发动小手扶抽水浇地。然而不知何时起,小井居然渐渐都抽不出水来,以至于废弃。现在的庄稼都是只能靠天收,进入庄子经常就能听到年长人的长叹:下吧,老天爷呀。然而,今年苍天终于发了慈悲,自去冬至今春,雨水真是调匀,麦子狂了似的分蘖,拔节、抽穗,养花,一气呵成。眼看是丰收在望。可是,天边一有云彩飘过,就有雨滴掉下,预报的小雨,硬能下成中雨,终于,又听到了熟悉的叹息:别下了吧,爷呀。地里经年不经平整,排水不畅,风雨频至,以至此灾。

    泣血的麦子

    虽说这些年农村出门打工的很多,甚至是倾巢而出,但那大多是儿孙们的事,他们在外工作,在外生活和挥霍,甚至与家里不相干。很多家里都留守着年迈的一个或是两个老人,孤独地守着最后的农村,苟延着传统农业最后的残喘。他们与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磨合出了深厚的感情,这庄稼的喜怒哀乐就是他们全部的情绪表达。从最初对联合收割机的抵制,到学开手扶拖拉机的艰难,乡亲们也一次次地完成着对农业现代化的观念和技能上的嬗变,然而依旧跟不上时代发展的步伐。现代农场,全部机械化,依旧是一种遥远的想象。每一次的农种农收,都是对衰老体力的再一次严苛的检验。甚至连发动小手扶,都需要请村里稀有的年轻人帮忙了。他们佝偻的身影,蹒跚的脚步,与这连片倒伏的麦子,发黑的麦穗,低贱的价格,和这忧郁的乌云一起,慢慢聚拢,以至于拧出瓢泼的雨,滴出血色的明天。

      来到地里,父亲已在焦急的等待。大型的联合收割机发出震天的轰鸣,吐着呛人的黄灰,正在邻家的地里艰难的收割,硕大的链轨深陷在泥里,走过去尚有清亮的水色。100元一亩,倒麦要加钱,满脸黑灰的老板娘推着丈量器,爱理不理的说着,想割就割,不想割算了。父亲赶紧说,割呀,咋能不割呢,不过不远处我还有半亩地,一起割了?老板娘头也不抬,小块地不割,语气很是坚决。看着渐渐加浓的夜色,偌大的田间仅有的这一台收割机,不割又能怎么办呢,万一明天再下雨,万一明天收割机不来,万一明天收割机挪了地块,这都是天大的问题呀,怎么能不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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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收割完毕,已是夜里九点,期间还零星了几滴雨,更是加剧了气氛的紧张。堂哥兄弟们也都过来帮忙,人们都默不作声,分工明确的向车斗里接应着既黑又瘪的麦粒,偶尔有人忍受不住进入鼻孔的麦灰的刺激,极夸张地打了一个打喷嚏。除此之外,便是一种沉闷的静寂,只有那机器的轰鸣。

      回去的路上,凉露沾衣,冷风飒飒。偶望天边,似有拨云见星之感,果然,有两颗星星于阴霾中偷偷探出了头,酷似天公的眼睛,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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