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静
03 恶习
就这样,捡破烂儿三年,我“扫荡”过的地方,不是少鸡就是丢狗,再或者什么钢的铁的铜的,但凡能进肚的或者能卖钱的,能顺走的不顺走我就觉得吃亏了。
时间一久四邻八乡都知道毛卜浪村有个偷鸡摸狗的“狗子”,谁家丢了鸡了,少了狗了,铜壶不见了,都会恶狠狠地咒骂一句:
“又被‘狗’吃了!”
我成了臭名昭著、人见人躲的小毛贼。
“狗子妈,你家狗子也18了,该出去闯荡闯荡找个正经工作做了,这经常偷鸡摸狗小偷小摸的也不是个事儿,我听说包头东站招工呢,你让他去试试吧,说不定能行,也好改改这性子。”
热心的八大姨给我母亲出谋划策,我估摸着也是想为民除“害”,把我这个“害祸虫”支得远远儿的,他们才能放松警惕过日子,不用担心自家缺东少西的。
我和我们村一个叫“猴子”的一起下到包头东站参加招工,那个时候我们这种盲目流入城市的人有个“雅称”,叫“盲流”。
参加招工不需要介绍信,只要负责招工的人面试通过了就成,等到了六四年,参加招工就没那么简单了,得到村里开介绍信,还得到乡里盖个允许参加招工的红印章。
要那样,就我这狼藉的声名,谁愿意为我开介绍信?!
结果,我和猴子只有我被看重了。猴子名如其人,瘦的跟个猴子差不多,一看就弱不禁风的不中用,我就不同了,几年的走街串巷,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日子把我锻炼的耳聪目明、健步如飞,身体也壮得像一头小牛似的,一看就浑身蛮力!
我成了一名机修学徒工。我终于走出农村走进了城市。那个时候的市民户吃香的很,我们这些农村来的娃经常被城里人称为“泥腿子”、“土包子”。
我还就不爱听了,没有我们这些“泥腿子”、“土包子”,你们城里人吃西北风喝西北风去?!
反正这种城乡的差别还有城里人对我们乡下人的鄙夷之色我从他们趾高气扬的神情里分明是感觉到了。
但是无所谓,我是看着继父黑白眼儿长大的,这些鄙夷之色又算什么,至少老子从今以后吃饭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了,不用再听有人嘟囔我:
“吃闲饭的‘拖油瓶’!”
我夹着“尾巴”做了两年学徒工,第三年头上终于转正了,我正式成为了一名城市里的铁路工人。
我师傅给我说了个媳妇儿。
我这个媳妇儿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是个唱戏的。
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十二三就进了剧团唱二人台,没学下多少好,养了一身的陋习,十五岁从剧团退出来每天就混上那些结了婚的二老板在麻将馆打麻将。
嘴里抽着烟,手里拨拉着骨牌,还时不时和男人们没分没寸的开个半荤不素的玩笑,哪有个良家妇女的样儿?!
但是我们还就都相中对方了。我还就喜欢这城里女人的那股子劲儿。我虽然个子有点矮,但是我身体很结实,五官也很端正,我觉得我管能配得上她!
我的小偷小摸的毛病在那个时候又开始发作。
一个机修工,最不缺的就是那些工具,大件的我不敢拿,但小件的改锥呀、扳手呀、螺丝呀、铁钉呀之类的我又开始得空就往回顺。
等攒够一定数量我就拿去劳保市场变现,然后给媳妇儿买点吃的穿的抽的,给她个零花钱花。
一次丢是偶然,二次丢还可能是偶然,这成天价丢,不引起人注意就真把人当傻子了。
我终于在有一次“作案”时被同事抓了个正着。
这哥们儿为了让我现形也是煞费苦心,联合另一个小子假装去上厕所,躲在窗户边偷偷观察我的一举一动。
我看他们同时出去了,机警的看了看门口,确认了一下他们已经出去了,顺手就抓了一大把铁钉揣进口袋里。
意想不到的是那俩我以为上厕所的同事突然都从门口冲了进来,一个劲儿大的一把反剪着我胳膊把我控制住,另一个就开始搜我的口袋:
“穷疯了你个毛贼!原来是你一直让我们为你背黑锅,跟着你受连累,被组长怀疑是监守自盗,还害我们互相猜疑,搞不安定不团结,是你一直在贪小便宜搞破坏啊!”
就这样,我被他们扭送到了组长那里。失窃案终于了结了,但是我也被处罚了,因为情节还没有构成被开除的程度,我被调离包头东站去沼潭站做了扳道工。
这下离家远了,就要住宿舍。一个宿舍的大通铺一睡就是十五六个人。
渐渐地我又发现了让我忍不住“发作”的诱惑!
我们那些同宿舍的哥们儿们喜欢把钱压在床铺下面。我得空就翻开床铺拿个一毛俩毛三毛五毛的,我也不全拿,每个人头上拿一点,男人们大多心粗,丢个星星点点不太会在意,总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六零年正是大饥荒年,粮食紧缺的厉害,宿舍里一个哥们儿不知从哪里搞到半袋子玉米面儿,面放在宿舍准备休息往家里带。
我看着那半袋子玉米面儿想起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老婆和孩子,我那恶习又开始蠢蠢欲动,犹豫再三,我还是没有斗争过我那恶习,我把床铺下兄弟们的钱能拿的都拿走,拎起那半袋玉米面儿,一去再没回去过。
我自己把自己开除了!我又变成了盲流。但这次和上次当盲流不一样,这次是从城市流回农村,农村好歹还能有口饭吃。
我独自先回去毛卜浪村打算安稳住了再返回来接他们娘俩。
但是,事情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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