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静
01 情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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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人又来了!
我从床头柜拿起一个空罐头瓶用尽全力丢向她,她只是泪眼婆娑的看着我。
我嗫嚅着嘴唇想对着她咆哮:
“你走吧,再也不要来了!再也不要来看我最后不堪的样子了!”
但是小小的病房里我没听到自己哪怕一点点微弱的声音,我只是嘴唇在颤抖,却没有力气发出我在心底的“咆哮”。
我只好用无神的眼睛看向她的方向,朝着她摆摆手,无声地告诉她:
“不要再来了!”
她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沾惹过的女人中的第几个。但她的确是个好女人。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那卧病在床十多年的丈夫去世已俩年。俩人有一子已经成家另立门户。
一个由守活寡真正变成守寡的女人,内心对温暖的渴望应该比常人更强烈。
那个卧病在床的“活死人”虽然负累,好歹也有个寄托,每天忙忙碌碌就成了她的特有的生活节奏。
现在突然没什么人可照顾了,生活又暗淡了许多。
我就在她情感荒原的时间里开始对她嘘寒问暖。
今天帮他买买粮,明天帮她修修水管,一来二去,她的家就成为了我的第二个家。
每次我下夜班“回家”,她就给我做一顿我喜欢吃的搁锅面,汤汤水儿水儿的一下肚,我的浑身都变得无比舒畅。
比起我那个满屋烟火缭绕、满耳麻将声吵闹声的家温馨了不知多少倍。
那个家成为赌博窝不知多久了。炕上的八仙桌边每一边坐一个人,每个角还要挤那么几个观战的“歪脖”。
我们那个家几乎就是个蓬莱仙境,云雾缭绕的让人闻着都想吐。
炉台的锅灶永远都是干巴着饭渣,做饭前先烧一大锅水煮煮才能变软,才好开始洗锅刷碗。
我感觉我在这个家里越来越多余,在孩子们亲戚们的眼中我也只是个品行不端、坏事做尽的坏父亲。
这一切我只能忍气吞声,就连我无聊至极扭开电视看个电视剧,我那厉害的小姨子还朝着我嘟囔几句:
“姐夫,你什么意思啊?不想让我们玩就直说!何苦打开个电视故意撵我们走?”
我只好关了电视出门四处瞎溜达。等他们散了桌我再回去。
现在好了,我终于又有了新去处,进门有现成饭吃、热水喝,还有人待我如初恋。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我居然还把她领回了我的家,让她帮我那婆娘给儿子缝制娶媳妇的被褥。
晚上我睡半夜醒来,我看到一明一灭的烟头在暗夜里闪动,我的婆娘那个时候内心估计正在翻江倒海,考虑着要不要把炕东头的我和炕西头的我的情妇统统用刀大碎八块。
我假寐着,尽量把呼吸放均匀了,睁开个眼缝儿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她吸了一支烟又兑着一支,最后把烟灭了又重新躺下。我才又放心的睡去。我估计,那一刻起,我的婆娘彻底放弃了我!
我不知道我死后她们俩是剑拔弩张的争锋相对还是会一起谈笑风生的一个诉说我看到他戴过的帽子就会想起他,一个却云淡风轻的说我早已彻底忘了他……
现在,我人生的春天终于来了,可是我却突然病倒了,而且一病就是绝症——肝癌晚期。
我现在躺在病床上与癌症做着斗争。疼起来的时候我用头撞墙,用头撞我的床头,我用身体的某一部位的痛去转移那种全身都痛却说不出哪里在痛的痛。每次发作我都恨不得立刻死去。
我的情妇看着我不停的掉眼泪,抚慰我,为我擦身体,按摩,洗我那画了“地图”的病号服。
我一天天的枯瘦下去,我不敢再照镜子,病房里所有能照得见人影的东西都被我摔烂的摔烂,砸坏的砸坏。
我知道这是掩耳盗铃,但是看着我大冬天可以光着膀子在巷子里来回穿梭都不会感冒的健壮身体正以飞快的速度锐减下去,我有点不肯面对现实。
所以,我不想用这样一个衰败的躯体去面对这个后来把她全部的爱给了我的女人,我想让她记住我曾经强健的样子。
我的婆娘开始替她求情。我知道她乐得轻松,有人替她照顾这个废物一样的男人,她巴不得!
她威胁我说:
“你如果不让她来,那我也不要来算了!”
我害怕,我害怕把我自己丢在这“冰冷”的病房独自挣扎,我还没有做好就此死去的心理准备。
我屈服了,我同意她依然每天来探视我,给我喂饭,帮我擦身,给我洗被我弄脏了的连我的婆娘都不愿看的病号服。
我这一生,一个别人眼中的“坏人”、“恶人”,在我即将油尽灯干的时候,却收获了人间最真挚的情感,只是我还没好好“享受”这份爱呢,我却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都说人的命运是注定的,我的命运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注定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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