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辉。”每次读到唐代诗人孟郊的《游子吟》,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我的母亲。
母亲出生在七七事变后的第二年,外公家曾经是当地的望族。母亲的兄弟姐妹众多,她的童年就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度过。新中国成立后,家族财产被充公,外公也从乡绅公子哥变成被改造的对象,家庭条件的变化,母亲尽管聪慧好学,却早早辍学在家。
母亲内秀聪慧,别人介绍的很多人她都没有同意,而当她遇见退伍归来时我的父亲,居然很快同意了提亲。我想,固然因为父亲是一位英姿飒爽的退伍军人,也和母亲的成长经历有关,或者这就叫命中注定吧!
母亲和父亲组成家庭后,从大跃进、修三线、修水库到包产到户,我们兄弟姐妹也陆陆续续来到这个世界。父亲因为是退伍军人,不久后到公社工作,后来又从乡卫生院到县城中医院当干部,长期在外面忙,家里主要由母亲操持,含辛絮苦把我们兄弟姐妹拉扯大。听哥哥姐姐说母亲年青的时候脾气大,他们不听话,母亲会狠狠地批评他们,有时候还会动手打人,在哥哥姐姐长大一些后,如果母亲要打人了,他们就飞快的跑开,等母亲气消了,再回家就没事了。而在我的印象中,母亲特别慈祥,好像从来没有打骂过我。记忆中只有一次,我那时候只有几岁,大哥和大姐都去上大学和中专了,我看到家里小屋门口因为挑水过门槛的时候总是会洒些水在地下,踩着多了就是一脚的泥,然后就去捡了一些碎砖头和小石头摆在门口,没想到却被母亲数落了几句,于是我就边哭边往外跑,说要去找大哥大姐,让她也会想我想到哭。至于小时候为了想吃鸡蛋,故意把家里养的鸡生的蛋打碎在地上,母亲都没骂过我,而是告诉我至少也要打在碗里。
我是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从农村转学到县城的。那时候国家拨乱反正,给之前被打成右派的人平反,父亲是在重庆北培军校被打成右派的,他写了信给原来的部队,部队给他回了信,也给地方政府发了函。就这样,考虑我们几个小一点的孩子的教育和工作,母亲也一起办理农转非到了县城,村里的水稻田就交给村里重新分配了,只留下一块自留地和房子后面自己开垦的土地。在我的印象中,母亲到了县城后因为没有工作,没有经济来源,又不像原来有多一些的土地耕种,加上和父亲的观念不同,一直过得不太开心。哥哥姐姐虽然一个一个参加工作,又一个一个找对象成家立业,所以家里的经济一直紧张。父亲的观点是要吃得差不多,不能饿肚子,才能保证大人和孩子们的身体健康,而母亲总想节约一点,宁肯饿一点肚子,也要存点积蓄,给儿子女儿办彩礼和嫁妆。所以,在我整个初中期间,母亲和父亲会经常吵架,尤其是在每年快过年的时候,母亲就会一个人回到村里去。然后,父亲会带着我们去村里接母亲,经常会发现母亲其实是在收地里的菜并磨豆腐之类的。现在想想,那时候父母之间的争吵,多半还是因为经济上的窘迫引起的吧。
高中以后,随着任天堂游戏机和街头大游戏机的普及,下午放学后,我经常会和同学一起去玩游戏,或者去打台球,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母亲那时候很担心,害怕我跟着县城街上的混混学坏了。后来学校又开了晚自习,我们就会在上完晚自习,在回家的路上再去打一阵游戏或者台球。直到有一天很晚了,我发现母亲站在院子门口,在微弱的灯光下等我,看到我回来,依然没有批评教育我,而我却在那一刻开始懂事,又开始努力学习。
然而就在那一年,母亲患上了肝癌,而且是晚期,虽然到广州检查治疗,医生也表示无可奈何。于是,父亲和哥哥姐姐们瞒着母亲,一起陪母亲度过她最后的一个春节。而母亲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终于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所以在春节后的某一天,把家人都叫到床前,嘱咐大家一是要照顾好还在上高中的我,二是要照顾好父亲……
母亲的离世对我的打击很大,刚开始有点学习的劲头又没有了,甚至怀疑生命的意义。虽然后来考上了大学,也依然在游戏玩耍中度过,没有努力学习。直到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才开始认真的学习。
时间一晃就过去二十几年的时间,我也从懵懂少年到了不惑之年,也有了自己的爱人和孩子。母亲的形象,还一直停留在她站在微弱路灯下等我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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