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7

解散

飞鸿感觉眼前一阵发黑，身体在空中翻转着“嘭”的一声摔到了地上，他没有感觉到疼痛，只觉得自己像一袋子土豆被重重地抛在了地上，他感觉自己的心也被人掏空了抛到了别的地方。他失去了感觉。

当他醒来时已经是下午，躺在敦煌卫生院的病床上，医生告诉他是附近油田的人看到他从马上摔下来把他送到这里，说：“还好，轻微外伤没有骨折，最好再观察两天。”

飞鸿不肯，他放心不下孩子，便拖着打了绷带的胳膊回家了。

一路上满脑子都是芝秀出走的事。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和芝秀分开，即使他们发生争吵，他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芝秀不在身边。他相信只要回到家里，还会看到芝秀把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条，把饭做好摆在桌上等着他回去。

回到家里，空荡荡的院子，冷清清的屋子，没有芝秀的影子。家里的土炕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桌子上蒙着一层灰土，杯子还放在那里，锅灶擦洗得干干净净，一切都是他离开时的样子，只是没有她，没有了那种从前的温暖，只有一个号啕大哭的儿子和站在旁边束手无策的女儿，他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爸爸妈妈突然都不见了。

“爸爸，妈妈去哪儿了？”弟弟问。

飞鸿坐在炕上，把他们招呼到身边，说：“你们的妈妈出门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她了。”弟弟说。

“不知道。妈妈不是很喜欢住在这里，所以她想去别的地方生活。”

“我想找妈妈。”弟弟抓着爸爸的衣角。

飞鸿看着两个孩子，心如刀绞，他不能对他们说：“你们的妈妈永远不回来了。”他只是看着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这时，有人在院子问：“飞鸿所长在家么？”飞鸿站起身来，沙娜领着弟弟出去了。

是王书记。他已经听说了飞鸿家里的事情，他早就看出飞鸿那位穿着高跟鞋化着浓妆的太太在这里呆不长久，她不属于这里。

不过今天他来是为了公事，还是一个坏消息，对于眼前这个年轻人他还是有一点敬佩的，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会不会对他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我刚接到上级通知，说现在经费紧张，这个研究所，”他看着飞鸿停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要解散了。”

“什么？！”飞鸿一下子吼起来，今天什么日子？净是糟心事。

“上面已经下来通知了，要解散敦煌研究所。”看着暴跳如雷的飞鸿，王书记又小声重复了一遍。

飞鸿站在那里，愣了半晌，王书记站在当屋，想要离开，又觉得该说些什么。“飞鸿所长，你看这……”

飞鸿说：“王书记，我知道了，我和同事们商量一下，看这个事情怎么办。”

“好，那我就先走了。”

飞鸿立刻去找来同事们，大家一听就炸开了。

“千里迢迢把我们招引过来，没等坐热乎又要撤摊子，这不是拿我们当猴耍么？”

“就是，不给拨经费，我们在这里别说保护莫高窟，连生活也维持不了。”

有些人默不吭声，他们心里核计着：撤了也好，这里早就待够了。给拨点可怜的经费都用来修复洞窟了，每天在这个鬼地方干半天，啥也没有，谁还想再待下去。它不撤我还想走呢。

飞鸿看着大家的样子，有的义愤填膺，有的沉默不语，说：“这两年大家在这里也都很辛苦，但是大家也看到了，莫高窟的情形迫在眉睫，急需要我们去及时做一些工作保护。这几天我们就去重庆找艺专的领导谈一谈，能不解散最好，如果解散，在座各位想留下来的，我们就去自己想办法，民间筹资来继续保护莫高窟。不想留下的，我也不强人所难。各位也是有家庭要养活，都能理解。”

大家一听，也只能这样了，他们也听说了飞鸿的事，知道他心里麻烦着呢，就没多待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