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说明大众语汇与专业术语的不同，我曾在课堂上不是很严谨地举了个例子：一个孩子说谎，他爹就揍他，结果发现这个孩子不但没有改变说谎的毛病，反倒说的更谎了。随着说谎的严重，他爹揍他的程度也在加重，于是恶性循环形成。
当爹的揍孩子，大众语汇称之为惩罚。但揍孩子这种行为却使得孩子的说谎行为加重了，这在行为主义的视野下却是一种强化，也就是说，揍孩子或挨揍强化了孩子的说谎。此处的强化是个专业术语。
行为主义认为，紧随某个行为之后所发生的事件（行为之结果），使得该行为再次出现的可能性增加。这种行为受其结果的影响而由少变多、不断增加的现象，叫作强化。使得行为出现的可能性增加的行为后事件，叫作强化物。当然，强化物不见得一定是物，也可以是关系、机会或特权。
本来我以为我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但没想到竟然有那么多学员不理解。他们提出的问题是超出我想象的，比如有位学员就搞不明白：揍孩子怎么就不是惩罚而成了强化呢？
我给她讲了以上有关强化的定义后，又问她：你知道什么是惩罚吗？
她过了一会儿才给我回答：惩罚就是惩戒、责罚、处罚。
我肯定这是她网络搜索后得到的结果。
我说：在大众语汇中这个解释没错，但这可不是行为主义的专业术语啊！
她问：作为行为主义专业术语的惩罚是怎样解释的？
我给她回了一句：你还是自己去查吧！
在这样回复时我并没有负性情绪，也并非我想以此调动她的主观能动性，而只是我的无奈之举：不像可以给出强化以明确的定义，到底什么是惩罚，行为主义存有争议，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比如，有一种观点认为，惩罚是依从于某行为之后的事件，该事件将减少该行为出现的可能性。对这种说法，能理解了强化的内涵，也就能知道惩罚的内涵是什么。但另一种观点则认为，惩罚是基于某行为而呈现负强化物或撤走正强化物的过程。对这种说法，就得先理解了强化的外延——正强化和负强化——才能理解的。当然，两种观点各有优缺点，但都不能全面完整地解释惩罚的原理。具体而言，前者最主要的问题在于，它不能解释泛化过程中泛化不足或泛化缺陷的现象；而后者显然是基于负强化原理而衍生出来的概念，避免了增加惩罚物这样一个新的概念，但它却暗示着，在一个惩罚性的条件和机会中所利用的任何刺激，都首先应该是一个被证明可作为负性强化物的刺激，而这与事实是不能一一对应的。
估计听我这么一讲，那些对行为主义并不陌生者也会糊涂的，更遑论我所面对的是一个连专业术语和大众语汇都分不清楚的初学者呢！
我只能放弃在专业语境下与她谈惩罚，继而把话题转向强化。我问：你知道在大众语汇中强化是什么意思吗？
这个问题很简单，她立马就给出了回答：强化就是加强的意思，我们家刚刚进行了装修，铺的就是强化地板。
嗯，这个回答我很满意：她能举出通俗的例子，足以证明其理解之深刻。
我说：比较一下，你就能知道专业术语强化与大众语汇的加强有多么大的不同了。
她没再理我。但我还是觉得，有责任和义务用父亲揍孩子那个例子，把强化这个概念，再给她说得更为仔细、更为具体一些——
我们看到，紧随孩子说谎这个行为之后所发生的父亲揍孩子这个事件，也就是孩子说谎所导致的挨揍这个结果，使得孩子说谎这个行为再次出现的可能性增加了。我们可以说，孩子说谎这一行为因为受到了挨揍这一结果的影响，从而使得孩子说谎的次数或说谎的程度都不断增加，按照行为主义给出的定义，这种现象当然叫作强化。而把使得孩子说谎行为出现的可能性增加的行为后事件——父亲揍孩子或孩子挨父亲的揍，就叫作强化物。这个强化物当然不是物，而是一种关系；倘若进行行为分析，我们就不难发现，这种以肢体碰撞为内容的关系，其功能是能够引起孩子对父亲的关注。
因此，我们可以说：父亲以惩罚的方式强化了孩子的说谎行为。如果能够理解这句话中的惩罚和强化其实处于不同的语境，就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它不矛盾、没毛病。
请注意：对以上涂鸦，我除了题目外没有使用引号，觉得有必要的看官可以在阅读时自行加入。
（相关内容，其实我在以前的心理学基础40讲和后来的30讲中都唠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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