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声公众号原文标题:万峰美术馆今天休息
2017.9.8-9.12

1.故事今天发生
2.时间推到去年
3.石声说错了吗
4.你们眼中的我
5.我眼中的舟山

第一节:故事今天发生
万峰美术馆在定海腃坑湾的一座山坡上,可以看得见城市和大海。刚过去的9月初,舟山电视台编导来电,你的家庭美术馆是舟山第一家,给“海边人家”栏目做个节目,主题是“一个家的美术馆”。我说,行,那我说些真话给大家听。编导说你要克制,不要离开主题。我知道他说的主题是“正能量”,便说,我有负能量吗,你们为什么会找我?
编导说,万峰美术馆不存在负能量,“海边人家”最切合的主题就是家,一个家的美术馆正好是它的特色,其实在舟山,你也最应该被记录的。我说最应该记录的是十九大,我有些灰暗和沉重了吧,不过沉重需要轻松,灰暗需要快乐,可能是我这个退休老头搞美术馆的全部目的,它是朋友聊天地方,那些不断变更的作品能充实和美化空间,如能给朋友带来惊喜之色,我也就更开心了。
花了两天时间拍摄完,9月8日下午编导发来视频,说“一个家的美术馆”刚播出,反映不错。没多久,又来电,说停播了。我说理由是什么?他说,理由是有的,但好像完全不搭介。
就如我的预感,好故事总是在意料之外,在情理之中。而坏故事反之,不在情理内却在意料中。这样的预料已经不是一次了。因而,舟山所有的坏故事大都在意料中。
美术馆,这词听起来很高大。所谓个人美术馆,在国外大都称画廊,就像开在路边的服装店,明暗灯光打在挂在墙上的服装,看舒服了就可买去。在北京废弃的798工厂营造的艺术区,厂房面积小些的叫画廊、艺术空间,大点的叫艺术中心,比如一直协助万峰馆的北京锦都艺术中心,好象没听说有叫什么美术馆的。大概北京艺术家以为美术馆都是官方的,必须保持距离。
万峰美术馆为什么不叫画廊或艺术空间什么的?朋友当时皆建议要我保持独立外,还要我出售画来维持吃饭喝茶的什么开支。有朋友叫我取名万峰艺术馆,说艺术范围更广。我说弄些根雕放在房间里也可以说是艺术馆。艺术馆的艺术大都不动的,我就是要图新鲜,今天挂这个,明天挂那个,也不想卖,也卖不动,那只能叫美术馆。
我想,万峰美术馆是世界上真正的、最小的,功能最多又不经营的美术馆。
编导一直问我花了多少钱。我说开个人美术馆那是亿万富翁做的事,一个刚从企业退休的老头,能花得起钱么,所以我只是旧木头老石板废弃材料,利用两年前钢材和玻璃跌到石头的价格,傍着老屋在院子里搭个棚,能花多少?我说,万峰美术馆没有任何装饰,每一根木条和支撑的金属都是有用的,简单的。你看有泥土的地方,连野草我都让他自由生长,万峰美术馆的极简和原始是它唯一的特色罢。
万峰美术馆是一个家,很小,藏在树丛里,很难找到它。可以望得见城市和大海,但它的门不常开;它可以连续进行艺术展出,但它的时钟明天就可以停摆,就如今天休息。
第二节:时间推到去年
把时间推得远一些,去年十月美术馆开馆展出,朋友建议,远离恶俗,远离政府。但策展人说,文化官员是爱文化的,不仅要请,要红地毯迎接,喜庆之日,预示吉兆,说不定官员一高兴,给你几十万补助。策展人考虑的周全,也自有他套路和策略。
于是,远离论被迅速否决,我就越过警卫森严的政府大门,一一上门拜访,从文化局、文联到宣传部上门发邀请。屋内一切很是热情。每当情势大好,胆子一大,就问能不能去隔壁给首长送请柬。文化当事官大都堆起笑脸道,首长很忙,我们一定转告,开展那天如首长没空,我也一定会去,我如没空,展出期间也一定会去。
我听到三个一定,满心喜欢。
首展是“中外纸上艺术作品交流展”,想到有高级文化官员要来,原打算租用的鲜花也索性全买了。以为是抱了金娃娃,买了十公尺的红地毯还不够长,策展人说再加长一半,以示隆重与尊敬,犹如开完G20的国宾要来参观。
红地毯铺就,醒目得有点刺眼。下午三点,还不见一个文化官人走进红地毯,去电询问,皆响了两下成忙音。于是叫亲近者通电,回复皆因开会或有事来不了。我大概知道都不会来了。策展人很是用心说再等一等,他请的外国客人都来了,中外联展,舟山首次呀,想必会上山。又过了些时,协助开馆的小朋友还在一边招呼进门的客人,一边喊:往地毯两边走,别踩脏。我又说,他们永远不会来的。如同这次截然而止的介绍万峰美术馆的“海边人家”栏目停播,似乎都在预料之中。
当然,我说的“他们”是指在舟山主管文化与宣传官员。当然,也有官员朋友上过山,一些主管一市一县的岛外文化官员甚至专程来山上取经学习,一时间俨然成了岛外人士眼中的家庭文化目的扡。当然,我这个闲杂人士自称的馆主没把客人再当作“圣人”。
朋友为此讽我,把红地毯编成故事流传,甚至叫我写个短剧本去参加国际短篇电影节。还以“红地毯”取名建了微信群,拉了去过山上的朋友说此故事,害得我羞愧退群。
如同我与栏目编导聊天时说的,万峰美术馆仍就是自家院子,兴趣索然可聚友白相,地方虽小亦可海阔天空。但几位老师还是上纲上线,把它看成以为我做了一项开天辟地的事业,一个前辈居然还说这闲杂人“功德无量”,这话亏得没被不远的普陀山大和尚听见。远在国内外考察的朱仁民大师,也发来视频以示祝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它明天的下场,朱老师就阐述了它诞生的非凡意义。
于我看,它不存在什么意义,做为一个家的美术馆,仅仅是个人的,凭兴趣凭快乐作展出。后来有一次,请我喝茶的人找上我时我说,我与你们是排斥的,我现在一心搞文化,能否请舟山文化宣传官员谈谈,他们不愿上山,任何地点都可以。因为当时在我的心中,官员涂了层文化外衣外,总会有文化影子。现在,我很想与文化官聊聊,聊聊当时是不是我听错了,文化官的三个一定,是不是三个不准。

第三节:石声批评错了吗
我想,万峰美术馆遭遇什么了?是不是挂了有违政治规矩的作品,还是把作品的学术讨论看成聚众谋反?记得我送请柬介绍特色时,文化官说过,看来万峰馆最亮的亮点就在于现场坐下来能讨论互动。官人说得多么亮色,如此肯定,那一定是我出了问题。于是细思所言所行。行,倒是走得很远,一没在外一丝乱动,二没辱国家一根毫毛。言,万峰美术馆开馆来,让我也没时间写什么了。
不过,时间推得再远一些,倒是细思不安,那是言带来的不安,不是言本身的不安。但本人看来,我的言与党与国与官与民皆是健康之言,虽谈不上是长白参,但也相当于六神丸,几无副作用。可官府可能不是如此看,犹如是敌敌畏。
十年前,刚建成的舟山“和邦化工”在试运营时发生严重污染事件,我在舟山论坛发文批评,然后在一家省报上又披露被官方隐瞒的污染事实。事件扩大,国内大小媒体记者纷纷入岛采访,弄得舟山官人大小不安。每当一记者入岛,便生出许多猫捉老鼠的故事。
《环境保护》杂志一记者与我联系时,电话都不敢打,犹如地下党与交通员接头,先在信息中交待好手上拿着什么,到定海图书馆门口碰面。接头地点到了记者还不放心,通过发信息让我继续往前走100米,然后记者空着手像是路人若无其事的绕车一圈,看看我有没有被跟踪,如此才接上头。他告诉我说,他已经入住西园饭店。我说为什么不住好一点?他说目标太大,他们已经知道我在舟山了。
这样一位从警官转业有着强大反侦探能力的资深记者,次日一清早,就被大堂等候他的人候个正着。然后他对我说了声“对不起”话未落,我立马知道他身不由已了。然后他就不得不满足后回京消失了。
这样精彩谍中谍现实版故事不止一回,远道而来的《凤凰周刊》记者最终也在宾馆暴露行踪,有人进内,就在房间谈判,最后也不得不满足后终止采访。如果要我说说他们满足了什么,现在就不表了,说出来是丑陋不堪的,你懂得。
但甩掉跟踪,完成任务的故事也有。《中国青年报》记者找到我,我们在夜排档用餐时,就有我认识的一官员打电话给我,说要见记者,让他们来接待。我一听,糟了,又被跟上了。于是我赶紧叫她换身份换住址,明天一早迅速离开。终于脱“险”,不久采访稿见报。
不断的有记者上岛,那更精彩智斗场面也如是上演,一次记者让我召集当事人在一茶馆相聚,采访完后记者从窗外发现路对面有一辆商务车停在那里,车内有人朝茶馆张望。他说你们先开车走吧,我打的士走,避开他们。于是我的车故意像是有记者在车上,与随后那辆跟踪的车捉起迷藏来——我们停它也停,我们动它也动的。然后我们在一个急转弯处躲进一小区,然后看着它急驶而去,那一晚我们乐笑了。
就像今天播出二小时被紧急叫停的节目,以为这等闲杂人员搞的什么一个家的美术馆,什么时候把你灭了,你就灭了。所以高级文化官人根本没想把你当回事。
当然,当回事的官员也有,和邦化工厂所在地的街道书记找到我,说沟通一下。我说我想问的你恐怕回答不了,请环保和发改委官员一起出现。书记说行嘛。于是找一个中立的场所喝茶。然后听他们做解释,对于化工和环保知识贫困的我,听听倒有些专业的道理。我说,我是听明白了,但百姓只认得天空中的黑烟,嗅得到空气中臭气。还不知道那些无色无味的毒气有哪些,请你们把这些信息在媒体上公开罢。当然媒体不是他们管的,虽然信息一直没公开,但交流还是轻松的,甚至和党书记握了手,我觉得这手还是人手。

第四节:你们眼中的我
那晚猫捉老鼠的跟踪车牌被我们抄录,舟山“2XXXX”字开头的尊贵车牌大体都是官府的。托人一问,疑似跟踪车辆是主宰舟山的文宣单位。我次日跑到当时还没戒备森严的真理部,向时任的江部长提了两个问题,你们的车辆凭什么跟踪我?他说绝对不会,他们也没这权力,认为我看错。那我请他转告,我触犯什么法律嫌疑了,有关部门可以跟踪?无正当理由被跟踪,是不是违法违宪?当然,这不是江部长能回答的,也就没有下文。
接着问题是,在舟山论坛热议的和邦化工污染事件帖子,为什么删了?这是个上百万点击,二千多条跟帖,一百万舟山人最为关注的帖子。我说,舟山如无大事发生,五十年都不会有这么多人关心某件事,这是在讨论民生的大问题,政府应该该回答,不能缺席,更不能封贴,希望部长过问。
部长不吭声。旁边的颜副部长应声说,北京奥运会马上要开了,希望你理解,奥运会后我们会恢复的。部长立马喝叱:侬讲锁西!我知道,官不能向民低头,这恐怕是舟山的政治规矩。颜副部长显然突破了游戏底线。十年来,颜副的政治觉悟大抵提高了,在他成为广电首长后,一见我这熟悉的曾给他造成难堪的面孔,能不下手切割?
从此以后不能出现“和邦”二字,甚至不能出现“化工”,这两词在舟山几乎是灭掉了,体制内人谈它色变。如不得不出现,也得以“绿色化工”偏正词组出现,官方文件都如此表述,那等于说这个人会放“香屁”一样,叫人啼笑皆非。社会发展最重要的化工物质怎么不得人心了,非要“绿色”来点缀,既然如此绿色,就拿回家去做调料?天下的大道是这样:好事你去推广,坏事你就制止,不然,要政府干什么?
当然,政府自有它的道,那就是堵封灭,这些手段我都领略了,我在亲人的眼中,是个大无其其的人;我在朋友眼中是个丢三落四的人,唯一表扬我的一点就是对定海古城保护尽了努力,这点连割断袍袂的“兄弟”都首肯,请我喝茶的都以为我站到了道德至高点上,如此也让城市管理者更不舒服。
定海,那是我的家乡,我的国。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时几次问我,你一直对政府主导的环境保护和城市建设发出批评的声音,你这种动力哪里来,是为了社会公益吗?我说公益没想过,我没站得那么高,我关注的是自己家,自己的健康,和邦化工漏了,西北风会把毒气带到我的家,所以我要写。如这化工厂建到我家门口,我就会以命相搏。我知道的是,只有切身感受或预感到灾难临头的人,才会真正有力量推动社会进步。我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但民众有力量,我只是把身边的事告诉他们。
定海是越来越美还是越来越丑了,定海人都知道。定海的城市建设已经改变了定海人的生存状态。定海的文化被改变了,变得与城市一样丑陋。我对定海的城市建设一直发出不同的声音,恨不得把城市决策者咬上三口,这个梁子从二十年前结起一直到现在,那是我私人的恩怨。


那就把时间推的更远一些。
二十年前,我看到定海老城要在“旧城改造”运动中消亡,在外媒一家报上写几文“旧城改造”表示对古城毁坏的担忧。当然,作为一个独立人士的任何批评,高级官员不会把你放在眼角。后来引起各大媒体关注,接着记者接踵而至,舆论反映强烈。2000年6月23日《南方周末》以我从没见过的大黑字“定海古城不见了”作为头号标题几版报道,全国媒体也就差“焦点访谈”没有说定海古城被毁事件了。由此也惊动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著名史学家文物专家毛昭晰教授和国内著名古建筑学专家罗哲文等人,他们几次来定海考察,集体上书省政府,要求制止对古城的拆迁行为。
然而舟山日报一段时间每天推出系列文章,说“旧城改造”如何是“民心工程”,俨然成了对屠城的赞美。又以签名售书形式请“焦点访谈”主持人敬一丹、水均益来定海做客,实为堵嘴,据说舟山广电进了他们上千本书。售书签名那天正好是《南方周末》头版刊登定海古城被毁事件。为此我还投诉央视对两人的不当之行提出质疑。原省政协《联谊报》2000年8月31日准备发刊访谈我的一整版报道“一个诗人与他的定海保卫战”,校样已出却被紧急删版。看到全省媒体对定海毁城事件的沉默,方才知道舟山借上峰之力在全省宣传系统封锁报道定海“旧城改造”毁城事件。
2000年12月4日,省政府发布《关于舟山定海历史文化名城保护问题的通报》,毁城运动终此,舟山在与全国舆论的对抗中败北。也以此事件作为教训,全国开始了重视对古城的保护。从此,舟山的毁城事件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每逢有人查询中国古城破坏事件,定海都被列为古城破坏的第一案例。
有一次,我问一政治安全官员,你们到底把我定位成什么人?见久不吭声,我说,你们眼中的我是意见人士,批评家,反动派,阶级异己分子、混进革命队伍已被清除的人?对方说可能是不同政见者吧。我说,不同政见?我是想找岔法律还是想另搞一部宪法?我知道我所写的文章,发表的意见都是法律、宪法赋予我的,哪来你们眼中的不同政见,举一两例?沉默良久,于是自我定位:算是异见人士吧。异见,你可以说是对政治制度十恶不赦的不同政见,也可以说是给人民政府无比无比宝贵的意见。异见,一见各表吧。比如,我对政府“旧城改造”的批评引发的古城保卫战从而保住中西大街一部分,是定海功臣,还是管控对象?
一朋友说过,我是个赖好人,如果不能与我交朋友,可能这个人没有朋友。当然,在我的眼里,人一般都是好人,组织一般没有好组织,这看起来是个悖论,没有人哪有组织?想想组织哪里出了问题,你懂得。当然,我也没有敌人,但执政文化的官员是不是把我看作敌人,我不知道。但至少把我看作总是针对他们的异见人士,是要远离的,隔绝的人,不能上公家媒体的人。
这是因为,文化组织是文化的总舵手,说文化组织没文化,那是犯大忌的。

第五节,我眼中的舟山文化
当然,文化总舵手把握着文化的方向。现在,文化钱袋子也鼓了,过去花了许多钱砸了古城,今天又紧锣密鼓地想把定海部分街区恢复成古城模样,那二十年前为什么听不进市民、专家保护古城的意见呢?央视《新闻调查》记者来定海,在已经接到拆迁通知的蓝理总兵府大院里,城建科长一边蹦跳一边指着那些老柱子老门窗,对记者董倩说,这些老建筑没有用,侃侃而谈要拆掉它的理由。这样的小丑杀手在世人面前的镜头,在我眼中,这就是舟山文化的代表形象。
多年前,老城中心街区几乎户户都接到过限期拆迁的通知。这不是明明要毁掉一座文化古城吗?要不是被拆迁的市民抗争;要不是我等家乡主义者撰稿呼吁;要不是《南方周末》、《北京青年报》、《经济日报》《中国文化报》《中国文物报》等媒体报道;要不是专家学者几次上书全国人大和省政府,能有今天残存下来的中大街,西大街吗?
现在,文化执政者拿残存的这几段老街区来争脸面,甚至当作定海的标志来作宣传,却不为当年的行为感到耻辱和反省,而石声当年的质疑和批评,只要上了文化官人撑控的公众平台,就封坛、堵言、停播,以示你们与我水火不容。这就是我眼中的舟山文化。
在政府没有向全市人民检讨,反思这一给定海带来浩劫的“旧城改造”前,我们没有理由相信定海会变得更好,就如下面"舟山市民大讲堂"一堂课中发生的事。
前几年的一天,我去定海联谊饭店“舟山市民大讲堂”听课,上课者是政府请来的城市规划专家。讲课完进入提问环节,我举手提了四个问题:一是舟山的许多城镇马路越建越宽,小城小镇的马路宽度有没有标准?二是拓宽马路虽说是为了交通,但是不是会鼓励买车,带来交通更大的拥挤引起恶性循环?三是城市规划是为车服务,还是为人服务,这两者之间的平衡点在哪?四是拓宽马路会带来对城市的哪些后遗症?接着我举了舟山几个城镇道路的例子。其实我这些问题是著名学者简.雅各布斯在所著《美国大城市的生与死》中提出的大问题,
专家低头想了想,一则主持讲座的政府副秘书长见状过来,对他低语了一会。然后副秘书长抬头说,专家对舟山不熟悉,不便回答。接着宣布讲课到此结束。也就是说,这一堂课没有回答任何问题。大概是那位官员认识我,见我提问,阻止了回答。这就是舟山的文化。
后来我再没去所谓的“舟山市民大讲堂”。

时间我不再推前了,再向前推是我从体制到体制外的故事,那是另一部长卷,就像前辈叶宗轼那样可以写几大本的“卸了妆的历史”。而再向后推,我心中的许多文化也将看不到,就像“舟山人民文学”《海中洲》主编的离去,他苦心经营的好东西肯定会流失,我要写一文“海中洲祭”了。
在我看来,文化就是生存状态。环境治理如何,城市搞得怎样都可归结为文化问题,因而,我的异见也都是文化异见。现在是新区或者叫自贸区了,轰轰烈烈地还要描述为文化新区。于是一切都涂以文化的颜色。好像舟山过去没文化,一直处于蛮荒时代,等待这些新人来开发。
最简单、快速、直接而有记忆又能千古流传的文化莫过于取名了。无可以化有,有可以化大,大可以化无限大。看看那些众多的“谷”名,愣一听以为是来到舟山的“张家界”了,艺谷太阳谷万花谷茶人谷,如不是乌镇早走一步,差点还弄出戏剧谷。茶人谷后来觉得不够大就改叫“东海大峡谷”,外地游客一听,以为像大西洋那条绵延几千公里的海底大峡谷一样可以去潜水,兴奋不已。
舟山的新地名文化真是烂俗不过了,去看看新城新地名,一地区会有两个都叫“新城”的城。一根桥也居然会有两个桥名,朱家尖大桥改改叫观音大桥,但人们知道观音无处不在,很难定位,还叫原名实在。
新城的路名更是恶俗不堪了,凡最高最富最亮的词都用上了,打开地图,城市路名如同贴在土豪肉身上的金银财宝:金岛路,富丽岛路、海景大道、海天大道、海宇大道……恨不得叫玉皇大道、宇宙大道、牟尼大道,想必后者人脑还记得住。讽刺的是,地名办主任倒是很有文化的人,为什么会让这样恶俗地名作为城市的形象?那你得去看看首长的文化。
当然,舟山变新区了,依托打开的钱袋子,似有中兴文化的决心,新文化运动蓬勃开展。但我担心这文化钱袋子会不会变成潘多拉盒子?这似乎已有征兆,比如两年前所谓“中国诗歌万里行走进舟山”我于2015年4月23日、5月1日连续在石声博客写了两篇文章质疑这次活动,并对为此所花70万去向在文章中公开向舟山纪检部门举报,想让纪委来找我。但毫无动静。有人建议我写信举报才合程序。我说我的公开文章已经够了,舟山有关部门每天关注我的博客,他们不会不看到,那是他们的不作为或怕作为。
钱袋子还有满满的文化补助金。那些钱花哪去了?是不是应该花?有没有作用?收效如何?特别是放钱的与收钱的有没有勾联?或者说他们之间请客吃饭,有关部门有没有明令禁止,如有,也没见什么人受处罚;如没有,舟山肮脏的文化生态结出的只能是烂果子。
我想,发表异见是公民的权利。作为一个自称是家乡主义者,我所有的异见都是对家乡的环境、城市和文化建设提出质疑。在被请喝茶时,我几次问,这些异见错了么?他们回答都是,那是我的权利,并且认为有些意见还是真知灼见。我告诉他们,有关文化问题应该有文化部门来沟通。他们认为我说的有道理,已经向文化部门反映了。那我想,请喝茶者都能讨论这些话题,甚至还能交流一些文化,我都觉得他们有文化魅力了。作为执政一方的文化专业当局的文化呢?是谁授权你们可以不给理由的说停就停,说封就封(没有理由就学学网上封号编个理由也行),是不是舟山的天是另外的天?
一个朋友在群里说,一个人开家庭美术馆不是奇迹,开的让文化官员既不敢去又不敢关才是奇迹。当然,他们撑控的媒体还会插上门闩,这不是奇迹,是他们的日常工作,这我已经预料。就如前面说过那样,好故事应该是在情理之中,在预料之外。如此推断,他们的故事都是好故事吗?
至于我的故事,除了本文所述外,下一次展出是你们眼中的石声,展览的名称就叫“你们眼中的我”,如果你们的相片中有我的影子,请在这几天给我,十分感谢。
万峰美术馆今天休息,明天会开展吗?当然。也许,明天复明天,明天何其多,但明天总会到来。

在此衷心感谢对万峰美术馆协助与支持的亲友,特别感谢艺术界前辈陈乃秋、王飚、毛文佐,感谢策展张海舟,感谢学术主持荣剑,感谢为美术馆题词和创意设计的朱仁民老师,感谢协办者舟山美术家协会、北京锦都艺术中心。感谢多家提供无私帮助的支持单位,感谢执行馆长傅兰兰和协助展出的许多朋友。
本文图片均由石声(谷磬)提供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