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系原创,文责自负】
像是惊醒了你在梦里的那首歌,记忆在岁月里流淌着,是那首你藏在心底不愿与别人说起的歌,而歌词里是你可能想与过去的某个人说的话。
在离开故乡后的这些年,我时常会断断续续地在别处,或者是梦里看到那片我记忆里的山川,似乎是不同年纪的记忆,又像是在固定的某年里的一个片段。
爷爷是何时爬满了白色的头发,我不曾具体地记起过,似乎在我有记忆以来他给我讲的那些故事里就开始了吧。
我有时好奇,在这漫长的人类社会里,亲情与骨肉或者是真的是无法隔离的吗?还是只是有那么一部分人确实失却了这方面的需求。而我,很多时候在夜里或是某个瞬间许多感情就会涌了出来,总是情难自控。
那是什么时候又或者是我几岁的时候,具体时间我已经忘记了,在这过去的岁月里,这样的情况曾也很多次重复着也说不定的。
那是一个黄昏吧,我和爷爷坐在一棵高大的攀枝花树下。那个季节里攀枝花开得正欢,在黄昏的晚霞下,血红色的攀枝花被晚霞染着,在我需要仰望的天空下形成了一种凄美的暗红色。蔚蓝的天空上,有稀疏飘散在整个天空上的白云,但那些白色的云从我仰望的视线却都点缀在那些暗红色的花朵上。
我记不起爷爷那时候的样子,但那时的爷爷还没有如今这么老。我清楚地记得,爷爷曾和我说过,年轻时的他很帅。我甚至都不记得爷爷是什么时候学会“帅”这个词的。有时看着他,再想起他说的这个词,我就想笑。
因为是夜晚快来临的缘故,许多鸟从四面八方飞来,落到高大的攀枝花树上。爷爷曾告诉我,那些鸟是来吃攀枝花朵里面的花汁的,我到如今也没有去研究过这个,只是心安理得地想,那肯定是真的。许多认知,我总相信走过和看过是最有说服力的。

在那些飞来的鸟中,有一种最特别的鸟。很奇怪,似乎在过去的这些年里,我所见过飞在一起的鸟群,都是一种颜色的。但那群鸟不一样,它们飞得特别高,从遥远的天边飞来落到最高的地方,它们整齐划一,一群中却有许多种颜色。我曾经很认真地观察过,那一群鸟里大概至少有七种颜色,分别是红、黄、黑、蓝、淡白、红黑、彩色……我有时想,可能更多,只是我没有发现而已。
那是一种很特别的景象——在山坳里,一棵攀枝花高耸入云,在黄昏里开满暗红色的花,有洁白的云朵挂在攀枝花的上方,然后伴随着晚霞一群七彩的鸟从天边飞来,落到树上。
故乡那片贫瘠的土地上,是哪年开始种玉米的,这个我也不得而知。我有时甚至会问爷爷,我们那个山脚的小村庄,又是何年来的这个地方的,爷爷能说出来,他往上大概三辈人。听起来不长,但感觉里又似乎是很遥远了,遥远到爷爷记忆里埋葬着祖辈的地方,已经只剩下一处凸起来的土堆。
再后面的我就不忍心再问,很多我们似乎在刻意回避着的东西,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攀枝花开的季节,是玉米收割后。玉米杆横七竖八地倒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而那时候我和爷爷就坐在堆起来的玉米杆上。
倒了的玉米杆会在之后的时间里,也在这贫瘠的土地上,被雨水打湿,最后化成大地的一部分。
黄昏的余光从我们坐的右手边开始慢慢地掩过来,那些黄昏里的云就在山顶飞快地流动,有时像是电影里被按了快进的部分。
然后被山遮住了光的部分,在山坡上成了灰蒙蒙的一片。我们头顶的一部分鸟就会飞进那些山里,之后就从那些树里传来夜幕降临前最后的鸣叫。
灰蒙蒙的山里,也会有高出许多的树,在暮色里显得特别突出,像是刚发出的叶子。而那新嫩的叶子深处,就是暮色前鸟鸣叫声最后发出的地方。当黄昏的光追着云,在山里行走的时候,就会有许多声音。我们左手边,是一条从山脚延伸上来的山丘,可能是因为日照时间太长的原因,整个山丘上长满了许多看起来贫瘠的草。
其中有一种草像是芦苇一样,但比芦苇矮小很多,在那山梁上连成片,都长在高大的树底下。我记得夕阳打在那些草上的样子。原本就暗红的草在夕阳下更红了,随着风在树底下翻滚着,从离我们近的一边开始,翻过山梁,如此反复。
黄昏背过山的影,落到了我们坐的地方,攀枝花在失去了晚霞的光后,成了鲜红色,洁白的云还萦绕在树顶。晚风吹过,攀枝花从树上落下来,砸到地上发出声响,有时刚好砸到玉米杆上,响声会清脆许多。
接着光就漫过爷爷的白发,将我们完全淹没在山里。然后头顶那些七彩的鸟就会鸣叫着,飞向有光的那边。和来时一样,它们飞得很高,像是飞在云里也飞向了天边。
这个时候,原本热闹的山会寂静下来,除了漫过山岗的风和偶尔从暮色里传出来某种鸟的鸣叫声。倒是在左手边的山梁上,也有一棵开满白花的树,在最后的晚霞里随风摇曳着。我甚至听得到,那些小小的白色花朵被风吹落掉进草里的声音。
之后的记忆里,就是往家走的方向,也有光被乌云追着,许多树木在风里晃动着,也像是最后的时间里,想赶上挂在天边最后的一缕晚霞一缕夕阳。在我们不慌忙的脚步里,暮色开始从天边层层漫了过来,最后那些洁白的云,白色的花,还有一浪一浪的草都在记忆里被暮色给完全淹没了。
在向前的时光里,我断断续续地做着梦,也歌唱着。我始终被什么东西魂萦梦牵着,应该是我的生命被记忆清晰地贯穿着。或许是记忆贯穿了生命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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