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找了一个比较安全的路旁,停了下来。先生指着马路对面那栋楼:“看到了吧,上面的大字‘苏州汽车北站候机楼’?”“哦,知道的,我上次乘过的。”后排的儿子应声到!
我们仨依次下车,先生从后备箱拎出那个紫色的大箱子,一边还不忘叮嘱过马路后走哪个门可以乘电梯直达三楼乘车。“妈,我走了”儿子背好双肩包走过来抱了抱我,接着抱了抱他爸爸,”你们回去吧,我走了。”先生用眼光斜睨了我一下。
儿子推着行李箱转身向斑马线走去,在路口转身朝我们挥挥手,望着儿子的身影渐渐地融入了人群里,心头顿时涌起了一句诗“停留是刹那,转身即天涯。”没有长亭没有古道,没有灞桥折柳或是阳关敬酒,依依不舍的送别场景已勾不起“晓风残月、此去经年”的哀愁。现代生活的忙碌快捷,让离别的伤感来不及酝酿来不及抒发,一转眼已是天各一方了。“啊,他好像走错门了。“先生的声音打散了潜伏在心底的离愁别绪,”你打电话跟他说,要在前一幢楼里进去的。”我打通了儿子的电话,告诉他怎么走。不一会儿收到儿子的微信:“找到了,在等车了。”“不要忘了上个卫生间,到浦东机场要俩个多小时呢?”“我又不是婴儿!”儿子发了个捂脸的表情。
儿子出国求学五年,每次接机是期待和喜悦,而每次送行,内心总是五味杂陈,但我尽力表现出波澜不惊的样子,我不是容易飙泪的母亲,何况儿子毕竟是去求学不是出征。我知道刚才先生那一瞥,他怕送别的场面会让我掉眼泪。是的,当儿子的身影消失于我的视野时,“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古人的文字总是那么煽情,让我的眼眶有了些酸涩,有了些文人式的愁绪!想起台湾作家龙应台《目送》里的一段话:“”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相似的母亲,同样的感受,孩子与父母的牵挂总不会是相等的,他们脱离了父母的羁绊,享受到了更多的自由,他们的青春岁月里有更多的热闹和飞扬。
记得五年前同样的五月,十八岁的儿子第一次出国,我们全家还有几位至亲一起去机场送行,儿子满脸的憧憬和激动,我更多的是不舍和担忧。而弟弟小墨一路上问的最多的是有关飞机的各种问题,因为那年马航事件刚刚发生,幼小的心里满是对哥哥乘坐飞机的担心,“哥哥,你不要找个外国女朋友,我听不懂她的话。”可爱幼稚的话语冲淡了一家人离别时难以言说的情绪。
在候机厅办好托运,叮嘱再叮嘱,但千言万语又不知说什么,儿子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一万多公里,十四个小时的飞行时间,那个叫加拿大的国家,那个叫多伦多的城市,已遥远得超过了我的想象,只知道那个国家有个国际主义战士“白求恩”,知道有个“大山”的加拿大人在中国说过相声,上过央视,知道我教过的语文课文上出现过“魁北克省”,其余的就像梦境那样的不真切。而现在,那个遥远的异国他乡成了我时刻关注的地方,知道了多伦多的冬天很长,一直下雪,在儿子的行李里塞了好几件羽绒服,长的,短的,厚的,薄的。知道他们白天我们刚好是晚上,时差刚好相差十二个小时,用小墨的话来说:“妈妈。如果把地球打个洞,是不是我们就到哥哥那里了?”
看看离起飞时间不多了,儿子等候在长长的行列里,等候护照检验。我就站在外面,用眼睛跟着他的背影一寸一寸往前挪。我身子靠在栏杆处,探着身子望着他,终于轮到他,在海关窗口停留片刻,然后拿回护照,朝我们挥一挥手,闪入一扇门,倏忽不见,我呆呆地站着那里,这一刻我领悟到分别竟是如此的容易,少了想象中泪洒机场的难舍难分的场面。只是我怅然若失的背影停格在先生的手机里。
现代科技的发展,智能手机功能的强大,已把“天涯”缩成了“咫尺”,古人“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惆怅已不适时宜了。儿子在空中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我们竟然可以了如指掌,在手机导航中跟踪飞机的身影,每隔一段时间,看飞机的飞行速度、高度、经纬度和航向,一路往北飞出来中国领空,飞到太平洋的上空,再往东飞过白令海,飞过美国的阿拉斯加湾,一夜醒来,打开手机一看,飞机快接近多伦多皮尔逊机场了……。
儿子一次次的转身,一次次的离开,让我一次次适应分离。我用五年的时光在学习放手,在习惯没有彼此的日子,多希望我的每一次放飞,给儿子更大的成长空间,多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母子彼此牵挂又能各自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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