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时光
“小丫,快起来看,涨大水了!”大清早,我被老妈兴奋的喊声叫醒。在闭塞的小乡村,值得欢呼尖叫的事情一年到头也不会有几件,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顶着鸡窝头,踩着鞋跟就往外跑。
推开门是我家厢房的阳台,倚在栏杆上就看到门前的一大片田坝变成了“海洋”,混着泥土和河沙的黄色海洋。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大的河,别说是细娃娃的我了,就连我爸妈,叔叔婶婶,伯父伯母、乡亲邻里们都没见过这么大的水。
很快,隔壁叔叔婶婶、我家厢房对面的伯父伯母和两个堂哥都起来了,大家站在自家阳台上,看着波涛汹涌的“黄河”在眼前翻滚。老妈惊叹:“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大的水。”二伯母接话道:“听老人们讲很久之前也涨过一次大水,不过只安翻到秧田,没有今天这个大!”
突然,大堂哥指着河里喊起来:“你们快看,那是不是杨柳树的树根?老天,树根都被连根拔起了?”大家视线移过去,发现水里有很多漂浮物,有树根,秧苗,水草,还有簸箕等农具……大家一边辨认着河里漂过的东西,一边欣赏着这百年难遇的奇观。
“你们看到不有,这个水还在涨呢?刚刚才安过大江家秧田,现在都要开始翻水沟了!”叔叔惊诧地说,大家这才反应过来水位还在继续上涨,所有人的关注点又挪到了水位上。
“你们看,这块石头刚刚还在外面,现在快被安翻头了!”
“是啊是啊,这株草快要被冲走了。”
“离水沟埂不远了……”
大家沉浸在莫名的兴奋中,你一言我一语地分享着自己的新发现。这时,大伯的声音把我们拉回了现实:“别光顾着看热闹,猪和牛是不是要牵到高处去避一避?”
一语惊醒梦中人,大人们这才突然意识到,眼前的洪水正一点点向我们的房子逼近。而我们都像局外人一样兴奋地看热闹。很多年后想起这一幕,我都会忍不住疑惑,是什么让人在真正的灾难面前表现得如此迟钝?
被大伯点醒后,大人们开始了财产转移,我家有一头牛,两头猪,这是一个农村家庭的重要资产之一。爸妈把猪和牛牵出来的时候,它们已然被眼前的大水吓住了,统统呆在原地不敢挪动一步。最后是我妈连吼带拽地在前面拉,我爸连骂带踹地在后面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分了三次才把猪和牛转移到地势比较高的干爷爷家。
忙完这几趟,洪水已经灌进我家的门。叔叔婶婶家没有牲口,他们简单打点贵重物品后带着我和我哥匆匆忙忙转移到高处的大马路上,爸妈按照家里物品的重要紧急程度一趟一趟往返转移,先是走前门的沟埂,沟埂没办法走又走后门。最后一趟转移的是他们自己,当我爸扶着我妈从后门爬上大马路时,大水已经没过了他的胳肢窝。
小小的我站在马路上,看着爸爸从后面推,其他相亲从前面拉,把我妈拉上大马路。最后是我爸在相亲们的帮助下爬上大马路。尽完最后一份力,我和爸妈站在大马路上,静静地看着洪水一点点吞没我家的房子,谁也没有说话。
那天晚上,我们全家吃住都在干爷爷家。干爷爷素来热情豪爽,干奶奶更是热情好客,为了安慰我们全家,干奶奶做了一大桌子好菜。有拿出干爷爷珍藏的好酒,让我爸和干爷爷爷俩你好好喝一杯,虽然房子被淹了,好在人没事。要是这场大水半夜就把我们家淹了,怕是我们睡梦中就被冲走并葬身洪水里了。说到这里,大家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爸爸和干爷爷敞开喝着酒,老妈和干奶奶说着发大水的细节,我吃着饭,看着大人们的互动,有种说不的兴奋和快活。
第二天天不亮,干爷爷和我爸就出门了,我们呆在干奶奶家哪里也不能去,快到吃早餐时间,干爷爷和我爸才回来,他们表情凝重地说,洪水没有消退的迹象,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得去山上避一避。
吃过早饭,大家简单收拾行李,就浩浩荡荡往山上的姨妈家投奔而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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