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还处在那种状态的话，这花……”我有些惊讶。
周露捧着花，道：“噢……这花是李伟强买的啊，如果是在那种状态下的话，你根本不会见到这束花，可能我今天是失去那种能力了。”
我似乎真的已经听明白了周露的意思。似乎从今晚开始，周露的那种能够同时与许多人交往的能力，就消失了。于是原本没有交集的五人在进入到这个餐厅之后，终于碰到了一起。
“你最早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事的。”我问道。
周露抿了抿嘴：“上个学期期末时候，我应该和你说过，那些天我过得惨兮兮的，那天我在玉山镇上逛街，买了些生活用品以后，兜里只剩了二十块钱，我在想是去吃个炸鸡还是去吃个饭。我想了很久……”
“然后呢，那你是吃了炸鸡还是吃了饭。”我问道。
“我都吃了。”周露道，“我点的炸鸡套餐是十八块，点的米饭套餐也是十八块。分别去的两家店，都吃完了，但是回来以后，我的兜里是两块钱。我被吓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算我记错了兜里的钱，我的肚子该不会骗我吧。”
我点点头，周露的理由令我信服，十八块的炸鸡套餐，按照我的饭量也只能吃一份。
周露说道：“那天起，我发现，一遇到令我难以抉择的事情的时候，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一直到了最后一天，散学典礼那天，同事要给我介绍对象……”
“所以你答应了他们，和几位介绍的对象交往，然后又联系上了我。”我说道。
周露没有接我的话茬，顾自说着：“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那个猪头分手。就算没有获得那种能力，我都是要和他分手的。和他在一起，是真的没有未来。这货连自己都养不活，拿着一千三的工资，做了五六年的代课老师，每个月我还得给他几百块补贴他……我问他，如果考到三十岁还考不上不能再当教师了怎么办，你猜他怎么说……他要去投靠他做传销的叔叔去做传销讲师，我说一个大男人做点什么正经事不好，哪怕去清水那边的厂里打工都是两千五起步的工资，糊口总不是问题。”
“看来他很热爱教育事业啊……”我随口道。
周露摇摇头，叹道：“哪里啊……他什么事情都不干，每天泡在那些乌烟瘴气的网络水吧里，考试也不复习，天天愤世嫉俗地抱怨是别人开后门才考上，自己没背景没后台所以总是垫底……”
“我考上教师的那一年，信息技术科目人都还招不满……”我不由得叹道，“他若是报信息技术科目，考个及格分就能在沿江地区学校任教了。”
周露也是叹着气，慢慢喝了一口手里的饮料，长长出了口气道：“所以嘛，我打算和他分手了。我也这把年纪了，还不得快点找对象。期末考试改卷的时候我就和同事们说了我要恢复单身，好几位同事说要给我介绍对象。然后就进入了那种状态了，他们中有几个你都见过了，我也就不介绍了。有开阀门厂、卖茶叶的老板，还有和你一样是在职的老师，还有一脸受受的公司白领，还有一身横肉的健身教练，还有出租车司机、装修工人、还有一个，一百八十斤的妈宝死宅男。在这个半年里，我分别和他们在一起，不断淘汰了一些，我也被好几个给甩了，最后，剩下了今晚这几个。这里面，那个许永斌老师，只会附和我，完全没主见，我不太看好了，那个陈权，一个大男子主义者，和他结婚以后会很难受，还有那个李伟强，很有礼貌，但是我感觉他应该不是个善茬，我见过他虐地动物，这一次见面是打算分手了的。”
这么说，周露既然等着他们都离开了，却是来与我见面，那么……
“你好几次想要见我我都拒绝了，其实我很害怕，害怕和你见面以后，也会和他们一样，发现你的缺点而无法接受，或者你因为我的什么毛病无法接受我。”周露道，“毕竟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只有一个。有时候我想，如果我们最后不能在一起，我宁愿自己在你心中永远是十年前那个小姑娘。但是，我又觉得，该给你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但是，今晚却出了这样的状况……”
周露的大眼睛亮闪闪的，一如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她一般。我的思绪，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个秋天的下午。在进入教室时，她的那一双马尾辫，就让我为之一惊，我暗暗感觉，她会是我人生之中一个重要的人物。
我的思绪很乱。
周露非常坦白地告诉了我在过去半年之中她所经历的这一切，我也保证相信她所说的这一切，甚至包括了她同时和许多人交往的事情，而如今，这一切似乎都已经过去，那么我是否还可以接受她呢？
我笑道：“那你可要想好了，现在已经不再是那种状态下了，你一旦和我在一起了，就不能同时约好几个人了。”
周露挥挥手：“诶，不约就不约，谁稀罕啊……”
“你这话说的，就像我是个老实人一样。”我笑道。
“诶，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你不老实吗？”周露把脸凑了过来，“一句话，愿不愿意和我交往，奔结婚去的那种。”
“行啊，我又没说不愿意。”我不容自己思考，就依照心中的第一反应说道。
“那好，王靖元，我宣布，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男朋友了。”周露笑道，“去结账，然后带我兜风去。”
我笑着，起身去吧台结了账，拉开了餐厅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周露笑盈盈地走过来，很自然地挽起了我的胳膊，与我一同撑了伞，上了车。
时间似乎倒退了十年，我的心情也一如十七八岁时那般的激动。我当然还清晰地记得，在十年前，我们走的最近的一次，就是在忽然下起了暴雨的放学路上，我们同撑了一把伞。我甚至还记得，那是一柄紫色的折叠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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