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电池

旧电池被扔在木质桌子上，她晨起去上班，在一个月之后见到领导，见到旧电池。领导说，全部丢了，怎么到处都是垃圾。五个电池，白的三个和绿的两个，都丢进垃圾桶里。

她顺带着把自己也丢进垃圾桶，每天都想要重新做人，但依旧每天都是崭新的垃圾。

那也想做一个快乐的小垃圾。

刚从男朋友家回家，她想起昨晚自己的疯狂，每次都像是世界末日前的一夜，好像什么都不管不顾了，风骚用两个嘴拼命喊出来，卖弄全在两腿之间。是太爱他了吗？好像人不是最重要的，黑夜才是最重要的。黑夜给了她安全感，恋人的怀抱好温暖，真是留恋，什么都不想，就那样睡过去，不喜欢他背对着自己，只给一个肩膀，需要面对面，听着呼吸睡觉，还有窗外的寂静，拉上窗帘房间黑漆漆的，但是一点也不怕，满满的安全感。

她可以为获得安全感做出任何事情。安全感不是爱，不是索取，也不是付出，不是怀抱。只是几枚旧电池，说丢就可以丢。说需要，哪里都可以买新的。

她不去想什么叫爱，什么叫在一起；什么是想念，什么是关怀。她愿意在寒夜中等她两三个小时，只为抱着他睡觉，一夜安眠；她愿意在青春的时候陪着他，抚摸他。可清晨从男朋友的家离开，一个人走在去上班的路上，她想，多孤独啊。她想，她是不会嫁给他的，这无关爱与不爱，这是肯定的事，他肯定也没想过他们会有以后，他只是喜欢她的胸，她的屁股，她美好的年华。为这些，他可以忍受她的任何聒噪、胡闹、任性、做作。

他也满是缺点，她一边走一边想。他自私到了头，什么都不愿付出。可是她想想，需要付出什么？两个人的关系里，付出的都是些虚的，他喜欢实在的东西，于是，时间呐、精力呐、关心呐，都不在他的付出里面。

她不关心这些。他和她做尽了不道德的事情，说尽了温暖的、温柔的话语，他的声音真是好听，甜言蜜语不经常说，偶尔说的时候就显得多浪漫呐，多浪漫。她深深陷了进去，快要出不来了。

手里拿了几块旧电池，扔进垃圾桶的时候，她一边想着他，也一边苦笑，又有什么所谓呢。

在一起多久，身体有多熟悉，说话有多挑逗，有多喜欢挨在一起，各有各的意思，都各不相关。

就像白色旧电池，也像绿色旧电池，全丢在垃圾桶里，混合着各种垃圾，全是垃圾，满世界都是垃圾，他和她的爱情，是垃圾，一文不值。连一滴眼泪都不值，连一个瞬间都不值得记起，连什么回忆都没有。

可是她多爱他，什么都可以做出来，他是她的安全感，没法取代的安全感。她愿意在寒风中等他两个多小时，别人想多别想；她愿意枕着他的胳膊睡觉，压着一整晚；她不停地问他各种问题，拼命烦他，看他会不会厌烦，可他只是温柔地讲每一句话。

她还是觉得不够，他干嘛这么温柔，不发脾气，没有脾气就是不在乎，她拼命做作，拼命挑战他的底线，只是为了看到他离开他，像她一直在心底里盘算的那样。从一开始，她就在想，分手这件事，见面的每一次，她都在讲分手这件事，他每次都担心、每次都问，还是没有一点脾气，他的坏脾气在哪里，从小看多了父亲的坏脾气，他甚至厌恶这样的温柔、这样的好脾气。她想永远抱着他，却也想一直推开他，反反复复，他总会离开的，总会离开的。

旧电池在前几个月里还可以勉强用着，塞在话筒里，装在录音笔里。可是领导一发话，它们就得被丢掉。

或许，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散？不用一个人提醒，他们就会散，甚至不像旧电池，还能早些知道要被丢弃了。他什么时候才会丢下她？她没有答案，只是走在路上，一直走啊走，走啊走，好像自己有什么出路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