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瑶是典型的待字闺中的女儿,那些洋行里的练习生,眼睛觑来觑去的,都是王琦瑶。在伏天晒霉的日子里,王琦瑶望着母亲的垫箱,就要憧憬自己的嫁妆的。照相馆里婚纱曳地的是是出嫁的最后的王琦瑶 。王琦瑶总是闭月羞花的,着阴丹士林蓝的旗袍,身影袅袅,漆黑的额发掩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一个女子,四十年的爱恨情仇,被王安忆化作笔尖溪流,流过那个浮光掠影的年代。
霞飞路灯火依旧,百乐门歌舞犹在,佳人广袖盈盈,莲步颦颦。这样的上海让人看一眼便深陷其中,无力自拔,亦不想自拔。王琦瑶也是这样的动人心魄。上海的天空都在倾诉衷肠,风情和艳的衷肠。上海的风是撩拨,水是无色的胭脂红,王琦瑶便是这风情和艳的一点,千千万万的王琦瑶构成了上海大张旗帜的艳和风情。
王琦瑶是闺阁里的王琦瑶,她们有着属于自己的世界,有被月光浸透了的无声无息的心事。王琦瑶们思考的、苦恼的无外乎亲情、友情和爱情。亲情么,至少在平淡无痕的日子里继续平淡无痕下去。友情么,则是一种小姊妹情谊的。王琦瑶与王琦瑶之间的情谊,没有牵扯到男人之间的“义”,它不是患难与共的一种,也不是相濡以沫的一种,你情我愿,无多纠缠,平淡之下却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就如同吴佩珍与蒋丽莉,她们甘心在王琦瑶面前谦虚起来作陪衬,虽未交心,那也仅是因为王琦瑶与生俱来的冷淡,别人无法真正进驻到她的内心,感动、真心是有的,但亲极反疏。
王琦瑶的独特气质,就算仅穿一身医师的白大褂,也会让严师母这样的女人丢盔弃甲。身为“三小姐”的王琦瑶,将“淡极始知花更艳”用低回慢转的姿态在旧上海的舞台上诠释。自然而然,她必会遇到红尘中的那些人。
李主任、康明逊、老克腊同她惺惺相惜。他们与王琦瑶都有相似之处,对她也是真心实意,但谁也不能给她一个承诺,而这承诺,恰是王琦瑶所亟需的。王琦瑶像无根的浮萍一样在异乡的水域里飘荡,始终没有过心安一刻。她给人雁过留艳的淡然,但那淡然若是化去便又是刻骨铭心的了。她与老克腊等人惺惺相惜,但这感情里又不免包含着同情、怜悯的味道,因为他们同是时代的孤独者,他们是被上一个时代精雕细磨后又猝不及防地被扔进下一个时代,然后诠释与众不同的时尚。
时尚,何谓“时尚”呢?在王琦瑶看来,时尚不过如潮起潮落,人们最终会回到当初的那个原点,而兜兜转转,浪费的是青春。但那又何妨?像王琦瑶的女儿薇薇那样,她有资格去挥霍任性,而王琦瑶早在当年那场“上海小姐”的比赛上穿上了少女出嫁的婚纱,从那往后的漫漫岁月里,她再也没能穿上婚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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