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为一乡民的家人买了一台电子产品,乡民感激不尽,带来家乡产物要答谢我。于是见面时,我与该乡民进行了一次无知而有趣的谈话。
“来来来,这是我老家的花生饼,上次你说喜欢吃花生,我专门去弄的花生。”炳叔从包里拿出大红塑料袋包裹着一袋袋、一方方的花生和糖浆配成的作物。
“可是如今年老色衰了,茶余饭后,我不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毕竟,人生痛苦的日子这么长,吃甜的总让我觉得不安心。”其实不过是牙痛的日子,无福消受这种甜腻之物。
“你呀!就是个书呆子,吃这些又不怎么样。”说着,炳叔把这些方圆之物堆在桌子上。
“东西收到了吗?”
“我刚出门的那天中午就收到了,然后我老婆今天打电话跟我说,她根本就不晓得怎么用,哈哈!”
“不是有说明书吗?”
“谁会去看说明书嘛!我老婆拿到我们那里的专卖店,让小妹帮忙下资料,可那小妹说不是她们那买的根本不给下,然后走了几个店都不让,最后还是给了10块钱才下的。”炳说不无得意的说着。
“咋这么笨呢?”我起身想带炳叔去附近转悠。
“然后那小妹问我老婆那个是哪里买的?我老婆说是我带给他的,还说只要千八百元,那小妹就说那个一定是假货,因为她们进货都不止两千。”
“哎!你干嘛把价钱也说了吗?这不是让我难做吗?”
“我老婆就是这么笨的。”
“反正嘛,你们都差不多,两个笨的人成了一家人。”
“就是啦!我跟我老婆都是没有读过中学的人,哪会像你,高材生嘛!什么都懂!”炳叔大笑着调侃我。
我们沉默片刻,沿着小巷在一处小卖部买了些冷饮,因为习惯了在此用支付宝扫一扫付款,炳叔惊叹不已。
“这样扫一下就付钱了?”
“是啊!方便吧?”
“方是方便,但是这样一扫,不是把你钱都扫去了?”
“那你有很多存款吗?”
“我呀,现在是银行里没有一分钱了。”
“那你担心个啥?”
“那倒是,没钱也是过活嘛。”
在花园长凳上,我们落座休息。
“你现在是过一天算一天,反正也不会去考虑将来。”
“考虑将来多累啦!又不像你,读了那么多书?”
“读书又算不得什么,况且我又是读一些没用的书。我倒是向往那些传统老行当,比如打铁的、杀猪的、做糖的、剃头的、雕花的、唱戏的、我尤其向往木工。”
“那些家里很多啊!都没有什么人在弄了。”
“那你为何不去学门技术?你不知现在人工可是和谐社会最贵的东西啊!”
“我这么笨,怎么学得会?”
“打杂也不错,现在都按人头来算的,管你有没有技术含量。你这么喜欢唱歌,可以学丧礼上那些念经唱和的哈!”
“我才不学呢?那些在我们那称为“斯文的乞丐”。”
“你还这么有骨气?那你现在当门卫就很优雅了咯。”
“反正我又不靠别人活,现在一个月两千八,房租一年要六千,两个小孩上学要两千。哈哈,反正都欠着。”
“你都人生走过了一半,想学也是有心无力了。你没钱,干嘛要寄居在城市啊!”
“城市教育好啊!我总要为小孩考虑下吧!”
“你自己都这个样,小孩又学得好什么吗?”我大笑起来。
“哼,不说这了,我老婆说,交房租还差两千五,我就说,那你去找你妈啊!哈哈哈哈!…”
“你倒是活得自在,你不知道现在和谐的代价很高,恐怕你连入场券都买不起吧!”
“你讲什么鬼话呢?”
“哎,跟你也说不懂,我们的level太不同,等级不同,无法沟通啊!”
“我们梯士(taste)唔同,系乜?”
我朝炳叔撇了一眼,“你一潮汕人士倒是学会了说粤语吗?”
“系呀!”
“你没有存款,不如我把交了这么多年的养老保险都给你吧!”
“好啊!真的噶?”
“当然没问题,反正被别人抢去的钱,我也没打算要回来。”
“那也要等到你六十岁啊!倒那时我早就死了。真是个傻瓜。”
“那你就争取活到我六十岁啊!到那时你没钱也可以不用自行了断。”
“你又在说什么鬼话呢?我活得好好的,没有想去死啊,你这个人啊,就是读书太多,都成呆子了,还写着:假如我死了…”炳叔举起酒杯碰了下我的绿茶。
“假如我活成你这样,我倒宁愿我死了。”
“你啥都不缺,又什么好死的。”
“我什么不缺,可是就缺自由。”
“那你就不做了呗,反正又没人逼你。现在又饿不死你了。”
“哎!说了你也不懂,真正的那种自由,你不懂。”
“读书人就是矫情。”
我嗤之以鼻,“不如,我们还是讲讲怎么个死法吧!被车撞死呢,太残忍;上吊而亡呢,太吓人;嗑砒霜呢,买不到药;跳楼呢,又狠不下心;最好就是安乐死。”
“真是个逗比,不知道在说什么胡话。”
我陷入一种个人状态,满眼只能看见黑空中那一轮弯月。
临别时,我忽然心血来潮,低声附耳问道,“假如我死了,你会为我收尸吗?”
炳叔答曰,“当然了,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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