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生命里有太多要承受,但是否能承受得了却是个问题,而对于承受不了的事,有的人选择了逃避。不久以后,童启贤却有了醉酒的毛病,天天喝得混天暗地,之前的事情一直折磨着他,而对于以后,他已经没有多少以后,一切对他来说都已经晚了。
宝儿又要和商队出发了,童启贤醉着向往常一样嘱咐宝儿,小到喝水吃饭添衣御寒,大到注意安全,从前沉默不语的童启贤却像个女人一样叮嘱外出的宝儿。如今他的全部生命都只为了宝儿。宝儿在路上看见疯疯癫癫的女人,正是傅全香。
宝儿这次和商队要经过的却是独狼山,所有人都明白意味着什么,只有喝醉酒的童启贤没有意识到。有多少商队都在这里一去不返,但有不少的人想要闯过这里,因为总有人走运可以通过,人人都想着能侥幸能过去。
然而,宝儿这次也未能幸免,同样从山上流下一片黑影,许二河带着一群人马冲下来,这些人喊着的令人发麻的调子摄人魂魄,许二河比胡一虎更像嗜杀的疯魔。刘军师也在其中,他最先发现了宝儿,他本要放宝儿一条生路,却被许二河看见了,于是宝儿再一次被掳上独狼山。
这时独狼山山寨里正在准备许二河的婚礼,他正要娶刘军师的女儿。现在又把宝儿掳到山上,许二河高兴坏了,他对刘军师说:''正好,今天娶一个,明天娶一个,军师,这事就交给你了。''刘军师便来找宝儿,告诉她许二河的意思。宝儿看着他衰老而憔悴的脸说:''你真愿意把女儿交给他?''
没想到刘军师竟默然流下眼泪,他是个年老又文弱的汉子,无论是胡一虎时期还是现在,但他的确哭了:''我怎么会愿意把女儿交给这么一个畜生,之前轻视了他的午逆之心,这样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置你于死地,就在你与胡一虎成亲的那天他的魔爪终于伸出来了。之后不服他的弟兄们都被他杀了,路过的商队不说就连穷人他也要带上山来,要么留下来当土匪,否则就被他夜里吊到野地里让人狼撕扯。我也舍不得我的女儿,可有什么办法。''
宝儿想了一会儿说:''我之前是在戏班,军师你可听过<<日月图>>这出戏。''
刘军师一脸迷惑地说:''说的是明代画师白茂林于女儿相依为命,以卖画为sheng,边关总兵胡定之子胡林于城郊撒野,欲抢霸成亲,,而因献(日月图)反遭胡定追杀的白茂林外甥汤子严扮成新娘替表妹入胡府而杀胡……''刘军师突然惊醒:''你的意思是……''
''我替你的女儿出嫁,军师你要做的就是把我换进去。''宝儿坚定地说。
如同当年那样,宝儿盖者盖头安静地坐在屋里,许二河同样醉汹汹地进来,就在他掀开宝儿盖头的一瞬间,宝儿枪里的子弹就穿过许二河的喉咙,鲜血溅四溅。
独狼山上的大部分人已经是被强迫掳上来的,宝儿和刘军师商量将独狼山上的土匪解散,把独狼山上抢来的财产一部分分给大伙儿去安家立业,另一部分则分给了穷人。还有些人跟着宝儿离开独狼山继续前行进行贸易。这次宝儿的贸易什么成功,而宝儿遇土匪的事很快就传到了丹凤县,童启贤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懊悔不已,他后悔自己在宝儿那天喝醉酒,天天痛哭不已。当宝儿回到家里时,童启贤哭着向宝儿保证从此滴酒不沾。宝儿的生意越来越大。
丹凤县新来了一个县长和军长,同时也来了一个富商。而新县长正是童启明,县里人们都在传童启明靠着袁雪芬步步高升。童启明回来后就一直寻思想霸占宝儿的财力,现在他很需要财力支持才能平步青云。他先是提了礼物来找宝儿,表面上说想向宝儿借钱,而实质上是要钱。宝儿将他拒之门外。后来童启明把童启贤关进了监狱,并伪造了宝儿拖欠税款的证据,威胁宝儿拿巨金赎人。宝儿见童启贤被抓四处筹集赎金,然而巨额赎金一时凑不齐,无奈之下宝儿去找那位刚来的富商借钱。
没人知道这个人的底细,大家都称呼辛爷。宝儿被辛爷的家丁带到一个摆满花草的房间里,床上躺着一个人却带着面具。当宝儿要走近床的时候,床上的人喝住:''不要过来。''宝儿立即止步,诚恳地说:''辛爷我想跟您借些钱,帮我度过这个难关我将感激不尽。''
戴面具的人好像根本没听宝儿的话:''你就是狼牙女。''
宝儿回答:''是我。''
''你还认识我吗?''那人温柔地说。
宝儿为救父亲心急如焚,一时不明白此人的意思。戴面具的辛爷见宝儿不说话向外突然怒吼一声:''来人,送客。''宝儿被莫名其妙地赶了出来。最后宝儿走投无路只好硬着头皮去找童启明看是否有松动的地方,但同样被童启明赶了出来。这时正好新来的军长来找童启明,而这军长就是胡一虎,宝儿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胡一虎。当胡一虎看见宝儿脖子里的两颗狼牙的时候冲上来问:''这两颗狼牙从哪儿来的。''宝儿一脸憔悴心不在焉地说:''是我母亲金枝的。''胡一虎一听拉住宝儿量了一遍又一遍,像是笑又像是库地说:''你是金枝的孩子,她把这两颗狼牙戴在你身上,也就是说你是我的孩子。''说着胡一虎笑着的瞪得圆圆的眼睛里流下一滴眼泪。宝儿被胡一虎的反应吓了一跳。对眼前这个虎背熊腰又凶神恶煞的人有一丝心疼,同时她看到了一丝希望。
在胡一虎的压力下,童启明放出了童启贤,同时宝儿成了胡一虎的女儿。胡一虎对宝儿愧疚不已,他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了宝儿,对宝儿呵护备至。每当宝儿提起当初娶宝儿的事,胡一虎就会羞得无地自容。童启贤和胡一虎两人一见面就会像两个孩子一样吵嘴,其内容永远是争宝儿是自己的孩子。
辛爷派人请宝儿,这次宝儿再次进入那间摆满花草的房间,这次她闻到了淡淡的花香,带面具的辛爷从花草间拄着拐杖吃力地走到宝儿的面前。''想不到这辈子还能见到你。''
宝儿心里已经想到他是谁,只是当然心急没有想到辛爷很有可能就是何宇辛。宝儿缓缓地将手伸到他的脸上,何宇辛本能地快速躲开,当宝儿再次伸出手想看他的面容的时候何宇辛不再躲,在宝儿取下面具的一刹那她吓得使面具滑到地上,何宇辛立刻捂住脸愤怒地赶宝儿走,同时又回过头来,见宝儿惊恐的样子又慌忙去捡地上的面具,结果由于着急何宇辛丢开拐杖却重重地摔在地上。宝儿立刻跑过去扶他,当她看到何宇辛那双充满渴望的眼睛和刻满他的痛苦的脸时,她的手不自觉地放在何宇辛的脸上轻轻抚摸着那些疤痕尤其是那个使他的脸变形的深疤。何宇辛像得到解救一样露出一丝隐隐的微笑,马上便布满悲伤:''我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宝儿像被电击一样收回了手:''为什么。''何宇辛吃力地站起来:''新伤旧伤一起发作,我熬不了多久了。'' 宝儿说:''你不治怎么知道好不了。听外面的人说你从不找大夫,难道你真的就坐着等死吗?''何宇辛依旧拒绝医治,宝儿就一头扎进医书里,她自己给何宇辛看病,骗何宇辛喝药,慢慢的宝儿的医术也越来越高,她会给那些看不起病的人看病,救活了不少的人。然而这一天终于来了,何宇辛躺在床上越来越虚弱,直到没有了呼吸,众人都准备好了装殓,棺材已经放到了院子里,但宝儿任谁都不让碰,她守在何宇辛身边,心想他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他还没有感受过幸福就离开这个世界,第三天的时候,何宇辛奇迹般醒了过来。
何宇辛开始接受治疗,听任宝儿的吩咐,按时喝药,慢慢康复起来,宝儿日日夜夜悉心耐心的照料。
这时日本人打过了卢沟桥,打进华中地区,迅速蔓延。这时童启光突然回来,他来说服童启明投城,而童启明答应了,条件是童启明依旧做县长,日军已经在城外不远处,两人约定好,黎明日出之时打开城门。
宝儿为庆祝何宇辛康复在家摆了一桌,把胡一虎,童启明和袁雪芬也请来。胡一虎赌气地说:''我都不忍心让我的姑娘受累,凭什么去没日没夜地去伺候他何宇辛。''童启贤也愤愤不平:''我都没让姑娘这么伺候过。''何宇辛一脸的不好意思,宝儿的脸涨得通红:''平日里你们两个一见面就抬杠,今天怎么一个鼻孔出气了。''童启贤看着宝儿害羞的脸不由得:''跟金枝真像。''胡一虎看着宝儿说:''真像。''袁雪芬惊恐地站起来:''她是金枝的孩子。''宝儿问:''你认识我娘?''袁雪芬慢慢坐下来记忆在她脑海里翻滚:''当年我和金枝一起在三庆戏班,在过独狼山的时候金枝被土匪抢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这么多年过去了真没想到金枝的女儿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宝儿又问:''那你是怎么收养玉玲姐的。''袁雪芬说:''那年三庆戏班刚进丹凤县,在一棵槐树下面看到一个婴儿,身上有两颗狼牙。''宝儿对何宇辛说:''玉玲姐是我亲姐姐。''她又对胡一虎说:''玉玲才是你的女儿。''童启贤一脸惊恐仔细观察着胡一虎脸上的表情。而胡一虎却是一脸平静。童启贤急着说:''宝儿她不是有意瞒你的,都是为了我这条贱命,只要你乐意我的命你随意拿去,不要为难我的宝儿。''胡一虎看着宝儿说:''宝儿还是我女儿,有这么一个有情有意的女儿是我的福气。宝儿这丫头受的苦比我们谁都多,她无论遇到什么都能向前看,我们也要向前看,过去的事就不提了。''胡一虎对童启贤笑着说:''现在我们得替宝儿的婚事操心了,这事可耽误不得。我看何宇辛和宝儿正好,你看怎么样的。''童启贤放心下来,脸上挂了笑容:''我看也是。''正在这是何宇辛突然举起枪对准胡一虎的脑门:''胡一虎,咱们的账也该了解了。''宝儿本能地挡在胡一虎前面。胡一虎平静地说:''丫头躲开,只是我和他之间的事,确实是该做个了解,我欠他一条命本应该还他,我也活够了,只要以后你们能好好过,我就暝目了。''宝儿乞求何宇辛:''事情已经过去了,胡一虎已经不是以前的胡一虎,现在他已经不再害人,事情已经过去了,放下过去,我们重新开始,自从你康复以后我就感觉有了希望,我想象着我们幸福快乐的生活,不再受谁的影响,现在我们的生活已经攥在自己手里了。失去的已经失去,何不把握住现在所拥有的,我们已经经受了太多的苦,难道还嫌不够吗,把枪放下,就当是为了我,现在我已经受不了再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胡一虎闭上眼睛等待着受死,就在何宇辛快要口下扳机时,一声炮响打破了局面,大家慌乱起来,突然有个军人惊慌失措地跑进来报告:''是日本人,日本人打到丹凤县了。''胡一虎立刻下令召集军队誓死守住丹凤县。胡一虎满面愁容:''丹凤县的兵力本来就不足,这次日军突然袭击,没有支援我们一定撑不了多久,注定是一场血战。''何宇辛这时说:''我可以去找支援。''胡一虎:''现在就上路,我们的生死和丹凤县的存亡就系在你身上了。''何宇辛走到宝儿面前只简短地说了四个字:''等我回来。''
胡一虎拿起拿了一把长枪和大刀带着人出去作战,而童启明就在何宇辛拿枪对着胡一虎的时候悄悄溜走了。屋子里只剩下童启贤宝儿和袁雪芬。童启贤缩在椅子里,眼睛里充满恐惧,宝儿走来走去,忧心忡忡,只有袁雪芬面无表情,宝儿以为她吓坏了,走过来轻轻把手搭在她肩上。袁雪芬苦笑了一声:''我不害怕,你保护完那个又保护这个,可当初你连话都不敢说一句,一见我就地下头,人人都以为你胆小怕事,谁能想到你竟然人成为人人尊敬的狼牙女。你现在什么都有,有人疼有人爱,可我却靠山山倒,到头来只剩我孤零零一个人,我把自己都掏尽了,可最后还是一无所有。''
宝儿摸着胸前用红绳穿着的两颗狼牙:''人不是靠别人而活的,而要靠自己活,人活在这世上所受的强加于我们身上的东西太多了,半点儿由不得自己,我娘所受的苦,玉玲姐所受的罪,她们本应该好好的活着,都是因为命的无奈离开人世,所以我要和命争命,我要把替她们跟命拼争一下,我要让她们在天上看到,命是可以握在自己手里的,只要争下去,总有一天会等到自由。我不怕吃苦,我只争这最后的自由。只要有希望,那一天总会到来。''袁雪芬对宝儿的这一番话感到震惊,可她的心已经死了,她看不到宝儿所能看到的东西,希望。
袁雪芬面如死灰:''晚了,都完了,我们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童启光回来了。他来找过童启明,他劝童启明今晚大开城门引鬼子进城,一番威逼利诱,那软骨头就答应了。城里只有两千士兵,对方有几万人过来,我们谁都逃不过这一劫。''
宝儿睁大眼睛冒出熊熊怒火,她拿起一把枪就要冲出去,童启贤像突然惊醒一样一步拦在宝儿面前不让她出去:''我一直以来都恨自己当年怎么没把你留住,今天我就是死也不能再让你去送死。''宝儿:''爹,我不能坐视不管,难道要我在这里等着鬼子来杀我们。''童启贤激动地说:''那也不行,你一个女子怎么能上战场去,你去了哪里还能回来,乖乖待在屋里,就是死也是我们父女俩一起死。''宝儿挣脱童启贤跑了出去。
日本人很快就冲进了城里直抵县政府处,童启明见势不妙收拾了一箱财宝要逃跑,刚跨出门就被一枪毕命。这时袁雪芬正失魂落魄地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而她也日本人被奸杀。
宝儿奔跑在战场长,用枪准确地打中一个个敌人的胸膛。胡一虎大笑着吼了一声:''不愧我我胡一虎的闺女,好样的。''突然间宝儿闪见童启光的身影,她心里的火立刻燃遍全身,她像猛扑向猎物的狼一样向童启光追去,她心里念道:''娘,女儿终于能给你报仇了。''童启光见宝儿的样子吓得疯狂的乱跑,就在宝儿举枪对准童启光的时候她却有一丝犹豫,而童启光就在这时使劲全力将枪口藏在腋下开枪打在宝儿的胸口。胡一虎见宝儿倒下,怒向童启光连开几枪直到把他打得全身布满弹孔。丹凤县的士兵已经死伤无数,只剩几个人艰难地拼杀在血泊中,直到何宇辛找来支援。
胡一虎把宝儿抱回家里,宝儿面色惨白躺在床上眼睛无力地微睁着,胡一虎握着宝儿的手坐在床边眉头紧锁。童启贤蹲在床边看着宝儿,嘴唇和脸皮不停地抽搐,他强抑哭声老泪肆流。而屋里挤满了受过宝儿帮助的人,都抑制着声音眼泪默流。他们在陪宝儿走最后一程,陪她一起等何宇辛的回来。
何宇辛狂跑着回来,就在他踏进门的一刹那,一片葡萄叶落在他身上,就在这时,宝儿的手从胡一虎手里滑落,轻轻闭上了眼睛,何宇辛冲过去,正好接住宝儿滑下来的手。在生命的最后,她完成了最后一个诺言。
童启贤默默地站起来,掏出枪指在自己脑袋上。胡一虎快速夺了下来:''你这是干什么。''童启贤嚎啕大哭起来:''我说过就是死也要我们父女俩个一起死,我现在就去找宝儿去。''胡一虎眼里流出一行眼泪:''你怎么就不明白,闺女上战场就是要保护你活着,我们都要活着,替她好好地活下去。''
院子里的摇椅在葡萄架下安静地摇晃着,葡萄架上枝叶茂密,何宇辛把穿着红绳的两颗狼牙挂在葡萄架上,和清绿的葡萄叶一起在微风中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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