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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一赶到火车站,就有很多票贩子追着我,问我要去哪儿。我没有搭理,径直走向售票大厅。购票队伍排成了五条长龙,我选择了一条最短的。排了半个小时,我发现队伍不仅没有挪动一步,反倒往后退了。我总是乐观地看待一切,这是父母从小要求我做的,他们说事情远比你想象的要容易地多。可长大之后我发现,事情远比你想象的要艰难地多。
买好票,我又坐上了火车,目的地还是她,心绪比第一次刚出发时平缓了不少。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留韩妹子已经不仅仅是我喜欢过的女生,而是上升到信念的抽象化事物。我去找她,其实也是在找自己。我迫不及待地想和另一个我见面,那是绿叶对根的思念。
在我飞逝的大学时光里,我谈了人生目前为止唯一一次恋爱。自从和留韩妹子断了联系之后,我一度相当颓废,觉得自己很失败,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哲人管这叫人生的冬天。直到有一天,学校组织文艺汇演,我看见了一个女生,一见钟情。我知道,人生的春天来了。
她的名字颇有争议,杨金莲,是我们学校体艺学院视觉传媒系的系花。我一直很好奇这是个什么系,之前以为是个工科系,后来得知,原来搞视觉传媒的就是类似于艺术之类的,里头有学画画的,有学表演的。当然议论最多的就是她的名字,和水浒里著名的无耻荡妇潘金莲只差一个姓。她解释,这是父母取的,因为小时候她脚小。可是同班同学们都不信,不叫她的名字,叫她潘金莲。叫得多了,整个系都知道她叫潘金莲了,后来全校都知道了。很快,从名字发展到私生活,她又很漂亮,结果都以为她是个放荡的姑娘。
可我觉得她不是,因为我喜欢她,我决定找个机会认识她一下。她是校艺术团的成员,可我又不懂艺术,只能曲线救国去校学生会文艺部。大学学生会号称小社会,我觉得其黑暗程度比之现实社会更甚。大到主席团人选,小到干事安排,都会被多股势力染指。我大学唯一一个挚友,黄腾达,时任校学生会副主席。他常和我说,大学官场不好混,花了很大的精力和手段才爬到副主席。不过,有事需要他帮忙还是会伸出援手的,就是需要一点点报酬。说到这个报酬,据说他们学生会还有个内部标准,细致到每个职位的人对应的待遇。另外,大学学生会也是要站队的。每次他和我说这些,建议我入会,我都敷衍了事,实在提不起兴趣。但是,这次为了妹子,我义无反顾。
我把我的想法给黄腾达说了,他很鄙夷地看着我,说,老弟,你大小也算个作家了,和这种女人在一起会玷污你名誉的。这种女的不能要啊,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我说,那些不都是传言吗,我就不信。
他说,你咋听不进呢,和你说了她是碰不得的,到时候后悔可来不及了。说完摸了摸下巴。
我说,废话就别说了,你能不能通过关系把我搞到校学生会文艺部去。
他说,你要实在想,我也拦不住你,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这事我可以帮忙。我知道他肯定要报酬,我说,我请你吃饭吧。他说,最近风头比较紧,学校抓学生会风气,你意思意思就好。我懂他的意思,花了两个星期伙食费给他意思了一下。两天后,我空降到校学生会文艺部。其实加入文艺部,除了追女生,我个人还是有文学追求的。文艺部,毕竟也有个文字,我还是有机会施展拳脚的。可进了文艺部我才知道,原来前面那个文是多余的,这是一个每天忙着策划晚会演出的奇葩部门。他们知道我文章写得不错,就让我做海报。可这和写作完全是两码事,我的海报被一次又一次打回重做。没办法,为了妹子,这我也忍了,只能低头哈腰请教那些我平日看不上眼的人。
圣诞节转眼就到了,我们部门联合校艺术团准备筹办一个平安夜文艺汇演。因为我负责海报制作,所以可以和摄影组一起去取景,这是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杨金莲。晚会主题是平安夜,所以我们选择在晚上借着街灯拍一组宣传照。我微仰着头,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思索着和她的开场白,又担心自己会紧张,毕竟是个美女。想着想着,自己不禁笑出了声。这一幕被刚来的杨金莲看到了,她问和我一起的学生会干事我是谁。同行的干事很不屑,说,就是那个在校报发表过几篇狗屁酸文的小子。她又往我这边看着,我听见好像有人在议论我,眼睛四处扫视,看见了杨金莲。我们对视了一分钟,她笑了,笑得很甜。我回以微笑,快步走向她。我们在路灯下攀谈了一会儿,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我准备回宿舍,她挽住我,说,晚点还能出来吗。我说,嗯。
回到宿舍,我坐立不安。正巧室友们都回来了,看我在宿舍来回踱步,调笑道,你是不是游戏又被虐了。
我说,你肯定想不到我今晚经历了什么。
他们说,肯定跪了一晚了,哈哈哈。
我瞪了他们一眼,说,卧槽,我刚刚认识了杨金莲,她长得超级好看。他们很吃惊,因为我平日以文人自居,杨金莲绯闻非常多,按理我是不屑和她认识的。
他们说,她和你认识,你就兴奋着急成这样,你别被玩了。
我说,这有啥,说不定她就好我这口。说完我就下楼往操场走去。
我坐在田径场的草坪上,想着和她要说些什么,心里很忐忑。等了十多分钟,她还没来,我觉得自己可能被玩了。我站起身准备走,一个人在背后拍了我一下,正是杨金莲。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她说,我刚来你就要走吗?这么讨厌我。
我尴尬地笑了,说,我就是活动活动,坐着屁股疼。
她说,你还真是特别。
我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也很特别,不然怎么会认识我呢。她的眼睛很有神,有种说不出的清澈,这大概就是眼睛会说话。
她笑道,哈哈,你长得这么帅,还这么会哄女孩儿,一定很多女孩儿喜欢吧。
我冷冷地说,并没有,我这人对不同的人,态度不一样。
她突然板起脸,严肃地说,我是什么人。
我一时语塞,时间停滞了一会儿,我说,你是仙女啊。说完我就觉得自己好虚伪。
她的脸色又恢复了之前的轻松,说,哈哈,那你是天选之子吗。
我顿了顿,用手梳了梳头发,说,那当然。说完我又补充道,你怎么一会儿严肃,一会儿和善。
她愣了一下,从来没人这么说过她,她看着我的眼睛,那是一种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眼神,我觉得她想把我吃了。她说,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慢慢发现,她是一个比较情绪化的人。我笑着说,都写在脸上了,仙女。
出乎我的意料,她没有生气,反倒笑了,说,你这人还真有意思,是不是搞文学的和我们头脑都不一样啊。冷场了几分钟,我说,今晚蚊子很多,我们走走吧。
我们肩并肩走在满地都是银杏叶的银杏大道上,周围安静的能听到各自的呼吸声,整个世界仿佛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说话也很浪漫。我们走几步就会不由自主地碰撞一下,然后互望一眼,羞涩地微笑。虽然我不好意思牵她的手,心里也很满足。那条路很短,可我希望一直走下去。在路的尽头附近有个人工湖,湖中心有个亭子,我边走边说,去看看荷花吧。她没有说话,乖巧地点了点头。
亭子的周围由荷花包围,荷花池蛙声一片。
她问,你喜欢花吗。边说边用芊芊玉指拨弄着那头长发。
我说,喜欢啊,花好看。说完我就要去摘一朵荷花。
她拉住我的手,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说,可我喜欢草。
我说,我是草吗。
她笑着说,什么草妈,我还草爸呢。我也笑了,心里有了很大把握能追到她。
我说,我从小的理想就是当校草。结果没想成跑偏了,成了校葱。
她笑得很放肆,用力拍了我背一下,说,你咋这么逗呢,哈哈哈。
我故作严肃,说,你的理想是什么。
她突然沉默了,想了一会儿,说,小时候希望长大的自己可以当校花,做到了。可是,长大之后,女生觉得我长得好看中伤我,男生觉得我长得好看是花瓶。我现在的理想就是努力提高演技,将来做个实力派演员。这时,一只青蛙跳到了我们身边,我故作深沉,叹了口气,说,现实就像温水煮青蛙啊,慢慢磨灭你的心气,让你安于现状。她说,不不不,温水煮不了青蛙的。我说,明天我们做个实验吧。说完我暗自得意自己的话很高明,明天又可以约她了。她说,好呀,马上要门禁了,我们回去吧。于是,我们说说笑笑着走回了宿舍区。
这天晚上我睡得异常安稳,留韩妹子对我的影响好像一夜之间就没了。
第二天下午上完课,我就提前到教学楼门口来等她。今天她一身朋克机车服,身材曲线一览无余,她的步幅很大,边走边扭,看得我肾上腺激素激增,不断咽着口水。今天她化了很浓的妆,她走近我的时候,我差点被香水熏晕过去。我说,你这是要去赶什么场啊。她说,赶你的场啊。我正想着今天她穿那么性感是要干嘛,她拽着我,说,走吧,我们做实验去。
我们在荷花池抓了两只青蛙,带到了门卫大爷的厨房。将锅里倒满水,把青蛙放进去,然后开小火煮。一开始,青蛙很喜欢这种水温,在水中展示各种泳姿。我们慢慢把火调大,随着温度的升高,青蛙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开始小幅度的蹦跶。保持了一段时间后,青蛙又是各种泳姿玩耍了。然后,我们把火开到最大,两只青蛙像屁股着了火一般,奋力往外蹦,这时,她把锅盖盖上了,青蛙逃脱失败。她说,这才是现实。之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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