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镇

作者: 青城山下一棵草 | 来源:发表于2019-06-05 15:00 被阅读0次

        行走在城市的街头,我突然间感觉自己是如此的孤独,熟悉的人从我身边走过,就像千万个陌生人一样,流浪汉蜷缩的在这个城市的角落,又干又硬的头发长长的垂在他眼前,天空又开始下雨了。

          我从小出生在农村,那是一个北方小县城的村镇,叫做龙门镇,在当地我们镇子算是比较出名的,因为在七八十年代,县城里经常闹土匪,而土匪的来源大多是是我们镇子上的。所以周伟村镇的人对我们都避而远之,村子不大,一共有四个小组,基本上都是以田姓为主,小时候听爷爷讲起,解放前有一波土匪,流窜到这里,土匪头子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于是在此地安顿下来,为了逃避政府的围剿,所以全部改名,土匪头子的老婆姓田,所以土匪全部都改为田姓。七八十年代闹土匪,估计是后代想继承前辈的光荣传统。

          我出生的时候上面有两个哥哥,因为大哥的名字有个锋字,所以我和二哥分别叫做二锋和三峰,小的时候村里人经常逗我们,你们一家三个疯子,父母可怎么办哦?每到这个时候大哥都会拉着我和二哥飞快的跑远,父亲生性懦弱,高中没有毕业就回村里的学校教书,母亲是外嫁我们村里的,我们家就成了村里人欺负的对象,母亲经常说,他们嫉妒咱们家,咱们家一下生了三个带把,他们有些人一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说起这些的时候母亲总是洋溢着笑容,父亲则坐在旁边,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默不作声。

          村里人是看不起我们家的,经常在在背后喊父亲臭老九,期初我还不懂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臭老九就是教书匠的意思,毕竟在那个年代,读书无用论十分盛行,庄稼地里的人比的是谁家田地好,谁家男人干活力气大,这些对于瘦弱的父亲而言都是痛处。母亲经常鼓励父亲,做学问可比种庄稼难多了,我们家有一位教书先生,那是莫大的光荣。每每此刻,父亲紧皱的眉头就会舒展很多,经常在夏天的夜里,母亲抱着我,旁边坐着大哥和二哥,父亲端一杯茶叶沫子泡的茶水,给我们讲薛仁贵正东征西,诸葛亮草船借箭,我们听的津津有味,知了在草丛了鸣唱,夏夜凉爽的风吹过我们的院墙,吹动门口的老树叶沙沙作响。

          父亲和爷爷奶奶关系在那个时候不是很好,可能爷爷奶奶也觉得读书没有什么出息,而且父亲花费了那么多学费到头来还是在村里教书。后来父亲娶了母亲之后没过多久就分家了,两间土坯房,一床被子,一个脸盘,一口锅,两副碗筷就是全部家当,但是父亲和母亲却是开心的,他们终于可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的时候,做饭是母亲一个人的事情,但是吃饭母亲却不能上桌子,那个年代媳妇是不能上饭桌的,而且还要经受婆婆的各种“考验”,婆婆考验媳妇,这是从封建社会传下来“习俗”。

            所以父亲的几个兄弟也是趁机欺负母亲,有了大哥之后,父亲的工资升级了,地里的庄稼那几年收成还不错,日子稍微宽松了一点,但也仅仅是能够温饱而已。有一年夏天,爷爷家买了西瓜,大哥听到声音一路小跑过去,以为会分一口西瓜,结果叔叔们指着地上的西瓜皮说,聪镇(父亲的名字)家的孩子只能吃西瓜皮。大哥那时候也就七八岁的样子,他捡起西瓜皮大口口的啃起来,西瓜汁顺着肚子从小鸡鸡上一滴一滴的往下流,大人们笑声一片,母亲闻声赶来,大声呵斥着大哥,一把抢过西瓜皮丢在地上,人家不给你吃你就不要吃,还有没有骨气了,平时怎么教育你的。老大媳妇,老大要是买不起西瓜喊他来求我嘛,我们家买个西瓜的钱还是有的,二叔大笑着说道。有钱你们可以吃,但是不能欺负娃娃,再怎么说你们也是长辈,这样做你们不害臊吗?母亲大声说道。爷爷看情况不对说:老大媳妇,没人欺负娃娃,给,这还有一块西瓜,拿去给娃娃吃。母亲拉着大哥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家走去。

          后来有了二哥,家里负担一下子就重了起来,母亲怀二哥八个月大的时候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家里没有钱买营养品,有天早上母亲醒来,看到家门口一大片绿油油的香菜,就蹲下来一把一把的捋起来吃,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到最后哇的一声又全部吐了出来,感觉整个内脏都要被掏出来一样(所以现在二哥不能闻到香菜的味道,一闻就会反胃),母亲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于是一路走到了十几公里之外额姥姥家,姥姥听说了之后大喊,傻姑娘呦,你这是不要命了。赶紧给母亲煮了一碗红糖水,姥姥家那时候也很穷,红糖本来是准备过年的。在姥姥家休息了几日之后母亲就回家了,因为家里还有大哥没有人照顾。父亲是从学校回来之后才听说的,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是那短时间父亲变得勤快了许多,洗衣做饭干农活,这些活父亲之前都是很少干的。

          再后来,母亲就怀上了我,快要出生的那几天,母亲全身浮肿,但还是要在地里干农活,因为玉米成熟了,不及时掰下来的话,秋雨一到就会烂在地里。母亲无法长时间站立,就跪在地上,一个一个的掰玉米,一步一步的往前挪,我不知道那时候的母亲,内心和身体是一种怎样的煎熬,或许她也顾不上这许多,只是努力的往前爬行。

        我出生的那天晚上,不知道是为了安慰父亲,还是确有其事。母亲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条大蟒蛇,从外面飞进来,在炕边徘徊了许久,然后一下子就钻进了母亲的怀里,母亲失声大喊,一下子就惊醒了,然后那晚就生下了我。母亲看是个男孩,有些失落,因为在她内心深处其实想要一个女孩。父亲赶紧用棉布我把包裹起来,送到母亲面前,你看,是个大胖小子,多乖。说话的时候父亲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脸上的皱纹一层一层,尽管那个时候他也才三十出头。

          我的出生的给家里带来了沉重的负担,那个时候父亲有些抑郁,经常一句话不说,一下子多了三张嘴该怎么养活,这是一个现实的问题,母亲表现的却很乐观,一直说着没事,没事,现在辛苦一点以后就享福了。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的父亲是不是像《父亲写的散文诗》里唱的那样 

    “明天我要去 邻居家再借点钱

    孩子哭了一整天哪 闹着要吃饼干

    蓝色的涤卡上衣 痛往心里钻

    蹲在池塘边上 给了自己两拳”

          小时候最喜欢坐在大哥的脖子上玩,喜欢他跑起来,我在上风驰电掣的感觉。有一次在村口,我们正玩的起劲,突然一条大黄狗冲了出来,大哥一把抱起我就往家里冲,大黄狗穷追不舍,一口咬在了了大哥的腿上,顿时鲜血直流,好在这个时候有人路过,打跑了大黄狗。这是谁家的孩子,赶快回家找大人去卫生站看看。大哥顾不上说谢谢,抱着我一溜烟的跑了。快到家的时候,大哥放下我。一会不要给妈说被狗咬的事哦,不然以后妈不让我们出去玩了,我木讷的点点头,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那大哥,你腿疼不?没事,一点小伤,我用树叶擦一下就行,晚上睡一觉就好了,记住千万不要给妈说哦!

          回到家,母亲还没有回来。毕竟地里的农活全靠母亲一人操持,父亲要在学校住校,基本帮不上什么忙。下午吃过晚饭,母亲问大哥,你腿咋了,走路一瘸一拐的,没事,下午不小心嗑在石头上了,不要紧。大哥回避着母亲的目光使劲的朝我眨眼睛。母亲听说不严重,也就没当回事。劳累了一天于是早早的上炕睡觉了。睡到半夜,我和母亲被大哥的喊疼声惊醒,掀开被子,大哥的腿肿的像是一根大萝卜,母亲大喊道,咋回事,这是咋了,看到情形不对,大哥才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我的小祖宗哦,这么大的事,咋才告诉我,这是要出人命的啊,母亲立马招呼大哥穿好衣服,叮嘱我看家,扶着大哥去了村里的卫生所。那晚的星星特别明亮,我一直趴在窗户等着他们回来。

          好在伤势不严重,大哥也比较皮实,过了一段时间伤口就好了,我依然坐在大哥的肩膀上在村了到处乱窜。六月三伏天,正是收麦子的季节,父亲也从学校请了。望着成片的麦田,一人家喜上眉梢。每天四五点钟就要下地割麦子,因为我年纪太小,所以基本上就是在麦田了捉蛐蛐,捉蚂蚁之类的玩耍。父亲比较瘦弱,割一会就要休息一下,所以母亲和大哥就成了主力军,二哥在旁边帮忙。母亲干起活来完全不像妇女,手脚麻利,干劲十足,左手捋一把麦秆,右手镰刀咔嚓一声,然后迅速放好,还一边在鼓励大哥,文峰好样的,把这边割完了妈给你买糖吃,二锋表现也不错,来把这些麦子抱到边上去,大哥像个小老虎一样干的更起劲了,二哥腿上像装了风火轮一样,风快的跑过来。我大声喊道,妈,我也要吃糖。母亲擦了擦汗水,笑着说道,买卖买,你们三个都有份。成片的麦田了,一家人欢声笑语,全然感觉不到太阳的毒辣,麦芒的针扎。

          忙活了大半个月,麦子基本上割完了,割好的麦子要全部运到卖场,没有牛拉车只有靠人力一趟一趟的拉。割完麦子母亲瘦了一大圈,皮肤也晒得黝黑,父亲也更加消瘦。所以拉麦子又成了我们家一大难题,晚上吃饭的时候,母亲试探性问父亲,要不你去借一下老五的架子车,有车我们运的要快一些。父亲是一个脸皮很薄的人,不愿意麻烦别人,但这一次却答应的很痛快,好的,我等会吃完饭就去,可能父亲也是心疼母亲。吃完饭,父亲翻出了过年时候存的一包好烟,去找五叔了。母亲张罗着给我们洗澡,这段时间太忙了,没有时间照顾我们,衣服上身上满是泥土,就像是三个泥娃娃,身上轻轻一拍都是腾云驾雾的感觉。晚上快要睡觉的时候父亲才回来,进门就蹲在墙角默默的抽烟,母亲端了一碗一碗水,咋样,借到没有。父亲没有说话,一口气喝完了一大碗水。老五没有在家,他老婆说是已经借出去了,然后我又跑了几家,他们都不借。说完父亲又低下了头。母亲也没有说话,默默的炕彼岸缝补我们的衣裳,过了好一会,母亲说,哎,求人不如求己,村里的这些人都见不得我们好,我们偏要过的比他们还好,孩儿他爹,没事。我们家四个男人还愁把麦子打不出来,明天我们自己弄。那天晚上过的很漫长,我看到父亲和母亲都没有睡着。

            没有借到架子车,丝毫没有影响母亲的干劲,从那以后的十几天里,母亲就像一个充满力量的战士,总是冲在战斗的最前沿,只是没有了平日里的笑容。三亩地的麦子我们硬是靠人力一趟一趟的从麦田拉到了麦场,大哥和母亲的肩膀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疤,那是拉车的时候纤绳留下的。

          忙碌了一个多月,麦子终于收完了,望着麦场一片金黄的麦粒,父亲累弯了腰杆,母亲柱着木铲望门口的那颗老树一言不发。或许在那个时候母亲的内心已经有了变化,她不想一辈子待在农村,不想让自己的孩子长大以后重复现在的生活,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更加坚定了母亲的想法。

          有一次大哥偷偷去爷爷奶奶家玩(平日里母亲是不允许我们去爷爷奶奶的,一来是怕叔叔姑姑些欺负我们,二来是怕我们调皮惹出事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偷吃了厨房里的东西,还是叔叔们故意找茬,二叔一个大嘴巴抽在大哥的脸上,顿时鲜血从鼻子喷涌而出,大哥哇哇的哭着往家跑,母亲看到大哥的样子,完全忍不住了,给他个简单止血之后就拉着他去爷爷家讨要说法,就像是一只愤怒的母鸡拉着小鸡仔去找大黄狗一样,后果可想而知,母亲没有说几句话,二叔就抄起锄头向母亲冲过来,嘴上喊着:我今天不整死你们我就不姓田。母亲看情势不对,跑起大哥就往家跑,到家之后赶紧招呼二哥和我躲进堂屋,母亲怕门栓不牢靠,用身体死死地顶在后面,二叔一路追到我们家,径直朝堂屋走来,推了几下没有推开门,于是举起锄头就一顿乱砍,其中一锄头坎破木门,锋利的刀刃距离母亲的头就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我们兄弟三个吓的紧紧抱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出。

          吵闹声引来了周围的邻居,爷爷也赶了过来,抢过二叔手里的锄头,你是想坐牢了是不,赶紧滚回去。二叔嘴里骂骂咧咧的走了,母亲这才打开门,眼神里满是惊恐,爸,我没有做啥啊,就是问他为啥打我家孩子,结果他就要我们母子的命,母亲带着哭腔说道,你也是,没事招惹他干嘛,你知道他就是那个脾气,小孩子嘛。肯定是不听话惹到他了,爷爷一脸的责备。母亲没有再说话,木讷的扯着衣角。

          父亲也从学校赶了回来,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受到如此欺辱,生性沉默的父亲终于爆发了,在爷爷家和叔叔们大吵了一架,愤怒的父亲和爷爷奶奶叔叔们断绝了关系,回到家之后,父亲在床上睡了整整三天,不吃不喝。后来母亲形容,那段时间的父亲瘦的真就像个猴子,蜷缩在床上和大哥的体型差不多。

    已经过这件事情之后,父亲和母亲开始认真考虑我们家的未来,慢慢黄土风沙起,雏鸟未飞羽翼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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