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陷于一个长梦，被它烦醒。
梦中我回到了曾经属于我们家的那间老屋，回到了在那么多年里曾属于过我的那个小房间。在那个小房间的床上，深夜里我偷偷不睡，在被窝里玩手机。
父亲走过来，发现了这一切，他很愤怒，在床前指责我。然后他走了，我便继续；他又回来，于是新的风波又起。
想来在那些年里类似这样的桥段在我生活中的确是屡见不鲜的，所以此刻它反复出现在梦中，是让我不知不觉变得烦躁了。
醒来以后叹了一口气，对着屋子里沉睡着的黑暗想了一些事。
我突然间意识到，梦里的那些，如今都已不复存在了。
终我们这一生，我父亲都不可能再因为这样的小事而对我发火了。终我们这一生，这样的事都不可能再出现了。
而我也意识到，我的的确确是已永远失去了在父亲面前做一个贪玩小孩的权利。
有些时候有些事，理所当然，道理简单，言语上不论是表达还是理解都要不了几秒钟。但是在这样的凌晨你醒来，面对着黑暗，慢慢地和自己沟通，就发现有些事远不是它们原本看起来的样子：所谓的长大不是成熟，不是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男人，而是再也不能背着那个书包，再也不能见到那个人，再也不能因为吃不到那样东西而难过，再也不能，被父母像个顽童一样地随意对待了。
于是在这样的凌晨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有些回忆，久久地在我的脑海中睡着，她长久地睡着，以至于我遗忘了她。
然后有一天她从长久的迷梦中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在我最脆弱的时刻就这样走进了我的梦境。
在梦里她说，如今我要走了。我也曾经的的确确在这里过。

于是，再见了。
她这样说。

于是，再见了。
我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