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塘

作者: 太阳的梦想 | 来源:发表于2020-11-18 00:21 被阅读0次

            老屋有三间瓦房,楼上楼下两层,楼下正中一间叫堂屋。堂屋分里屋和外屋,外屋三面是木板壁,向天井敞开,里屋也是三面木板壁,一面是土筑的围墙。里屋和外层中间板壁为木雕窗扇,是农家常见的喜鹊报春图,透着一种热闹和欢庆。里层堂屋呈正方形,方方三米,堂屋正中挖一个面盆大小形状相同的土坑,则为火塘。火塘上方的楼檩上用绳悬一根铁钩,离火塘尺许,钩上则悬一熏得黑油油的茶壶。

            每天吃过晚饭,全家人都围坐在火塘边的草墩上,用木柴燃起火来,边烤火边聊天。等茶壶的水开了,父亲就把茶叶放进一个小土罐里,放在火上焙烤,等焙得将糊未糊的时候,把烧开的水往里一冲,马上,火塘的四周变得水汽氤氲,茶的香气回处飘溢。等喝过第一道茶水,再在土罐里加上清水,放在火炭和灶灰中温火煮沸,再喝再煮,直至味淡了,再重新换茶。

            烤出来的茶水特别浓酽,味香而醇,刚喝时,苦苦的,但喝下去不久,舌尖和喉咙上就升起一种甘甜,让人越喝越想喝。

            在父亲烧茶时,母亲就给我们讲一些《菩提祖师》、《蝌蚪龙》和《抢财主》一类的神话传说及民间故事。姊妹几人一面听故事,一面则拿一些土豆和蚕豆埋在火塘的灶灰里,等过一段时间,扒出来拍拍灰,就变成了香喷喷的零食。

            那时,邻居们喜欢串门,大人小孩相互到各自的火塘边瞎聊,或谈一些油盐酱醋和收割农忙的正事。等大人的茶喝足,牛也吹得差不多了,我们小孩的肚皮早已撑得鼓胀胀的。于是,就用一铁盆罩住火塘,各自回屋睡觉。

            火塘的柴火一年四季的燃烧着,熏得房屋的四壁和楼顶黑漆漆的,加上光线不好,堂屋便透出一种庄重。土罐的茶水日日夜夜的沸腾着,堂屋里时时飘着酽酽的茶味和浓浓的土豆香,飘拂着农家特有的温馨。

            伴着烟火的浸洗,我走过了童年少年,迈进了多思的青年;嚼着香喷喷的烧土豆,我读完了小学中学,走进了令人向往的大学。告别乡村,来到了都市,从此,家便成了故乡,火塘和土豆变成了我的乡愁。尽管时不时的还回家,尽管火塘里的茶罐还在日夜煮沸,但烧土豆的香味在渐渐远去,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在火塘边呆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渐渐地,火塘的温馨成了讲给女儿的故事,火塘也成了女儿对故乡一种看不见的认识。

            女儿三岁多时,第一次带她回老家,一路上,女儿叨念的只是老屋里的烧土豆。老屋还是老屋,堂屋还是堂屋,只是似乎比记忆中的堂屋亮了许多。细细一看,是老屋的板壁上新刷了一层油漆,掩去了老屋的年代。推开堂屋门,火塘没啦,草墩也没啦,里面只有一台彩电,还有一个可坐七八人的布面转角沙发。再看地面,火塘的位置上摆着一张厚实的大理石茶几。

            等父母和女儿亲热够了,吃过了晚饭,全家人就自然而然的来到了堂屋里。弟弟和弟媳争着换电视频道,一个个的换来换去,女儿和侄女则嚷着要看动画片,那气势一样的霸道。再看父母,两人静静的缩在沙发一角,头垂着,一言不发。等动画片看完了,弟弟和弟媳就换了一部打打闹闹的电视剧,挺无聊的。

            看着电视,我的思绪却飘回了先前的日子,想起往日的火塘。忽然,女儿问了父亲一句,“爷爷,我家的火塘在哪啊,我要吃烧土豆。”我愣了一下,看着父亲。父亲抚抚女儿的头说,火塘早没啦,等明天爷爷在院子里挖一个,给你烧土豆。

            火塘没啦,茶罐没啦,烧土豆也没啦,堂屋已经成了客厅,只是,客厅里没有了堂屋的温馨。看来,火塘没啦,烧土豆也将成为女儿对故乡的一种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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