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水

上风上水，按照风水学角度，肯定是好地方。不过，我说的这个上水，不是地理位置概念，它是一个动词词组，上，代表添加的意思，跟宴席上说的上酒里面那个上，差不多。

大一那年暑假，我曾经做过二十几天蔬菜小贩。

用一辆二八自行车，后座两侧用铁丝麻绳固定两个大筐，去菜园子批发各种时新蔬菜，然后走村串户的吆喝着卖。为了保持蔬菜新鲜，当然更为了增加些重量，会在蔬菜上面不定时的喷洒一些清水。一开始我觉得不合适，可是教我卖菜的堂弟说，喷洒的那点水，最多也就刚能抵消被蒸发掉的那些，增加不了什么分量，不用内疚。

我想也是，毕竟蔬菜里面主要就是水分，从批发开始到零卖出去，大夏天的，蒸发量很大，何况本来就是大称进小称出，吃着亏呢，也就释然了。现在去菜市场买菜时，也经常看到摊主在用喷壶给蔬菜水果上水，心里对他们这个动作，也并不怎么反感。

小区门口有一小块空地，大约是承包了给什么人吧，反正一直就被几辆废品回收车占据着。估计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中转站，经常看到许多老头老太，骑着或电动或人力的三轮车，来那个地方交割。老头老太们是第一手，从小区里面检拾过来，一次性卖给那几辆车的主人。

废旧物资里面，似乎各类纸箱纸板的数量最大，几乎只要经过那里，就能看到满满的一大车。今天早上八点多经过时，还是一辆空车，等我十一点多回来，发现那辆车上已经装了大半车，一个妇女手里拿着自来水管，正站在装载好的纸板上喷水。

其实这个喷水动作，我已经见过好几次，今天又见到，突然觉得应该记录下来。

按照专业术语，这应该叫做上水。每装上一定高度的纸板，就会认真喷洒一遍水，目的不用猜，绝不是为了抵消蒸发掉的水分，只是用来增加重量。

但是转念又想，收购废品的，没有一个傻子——实际上都是人精，对他们这种喷水的情况，应该也是门清，那么在整辆车过磅的时候，肯定会考虑扣除一部分重量，打个折扣的。

再深想一层。也许一开始上水的人是少数，整车收购的网点也并不对重量打折扣，可是后来发现有人大量掺水，又抓不到恶意掺水的证据（送去的人说因为下雨或者随便什么理由都可以说得通），于是为了自我保护，那就不管有没有掺水，一概打个折扣。那些一开始不掺水的人肯定要吃亏，那么没办法，干脆也掺水吧。这样一来，掺水就成了行业潜规则。

实际上，最无辜的就是被掺和上去的水。当然，运送水的汽车也有些无奈。水，在没有发挥任何作用的过程中被无端浪费，而因此还进一步浪费了运输成本，可是最终纸板的重量，大体还是那么多，我说的是账面上，也仍然是那么多。

由于个别人的不守规矩，导致整个行业被污染，有点像木桶理论中那块最短的木板。理想状况，当然是你也别掺水，我也不打折扣，节约了掺水的时间成本，节约了水成本，节约了运输成本，节约了晾晒成本，简直是一本万利，可惜因为一块短木板，破坏了整个木桶的道德水平，从而也拉低了整个社会风气，平添了许多无辜成本。

我知道，我写这篇文章，对于那种上水状况，是没有任何帮助的，他们也看不到我的这些文字，就算看到了也只会笑我傻。是呀，写这样的文字，大概就是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