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辫子

        妈妈已经七十多了，头发仍然又黑又软，着实让我们羡慕。妈妈细细地摸着头发，叹口气:“现在也不行喽，里面都是白色的了。”顿了顿又说道:“我年轻的时候头发又长又黑，编起来一直到屁股那里，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大家都叫我'大辫子'”。

        我们都笑起来，实在想象不出争强好胜一辈子的老妈也会有如此女儿家的时候。

      “后来开始做摆摊，要养活你们三个啊，头发渐渐就不行了。那时候卖西瓜，天天在大太阳底下暴晒，一头的头发全晒枯了，我就把剪了，从那时候起就再也没留过长发了……”

      “妈，我小时候你还拉着板车带我去舅舅家呢，我坐在车上打着伞，车上有个西瓜一下子滚到沟里去了，我在板车上不停地对你喊'西瓜跑了，西瓜跑了'你还去捡西瓜的呢。”

      “你还记得啊，”妈妈扭头看看我，笑着说,“那时候你还很小呢。”

      “我记得的。”只是我们长大了，越发去舅舅家少了，骑上电瓶车也要二三十分钟时间，就这点已经完全打消我们想去的念头。

        “那时候可真辛苦啊”妈妈的声音越来越低,“早上四点多就要起来，冬天最辛苦，四点多天都没亮，我骑着三轮车去进货，不然进不了好的，卖不出去就更难了。也只有晚上才能有空闲帮你们去织毛衣。”

      “我记得你给我织过一件胸口是葡萄的毛衣，可好看了”。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窜出来，我穿着胸口有好多葡萄的毛衣偎依在妈妈身边睡着，朦朦胧胧间看见妈妈在织毛衣，双手上下翻飞，快极了也好看极了。

      “唉，可惜后来都忘了，不会打了。”老妈不说话了，似乎看电视着了迷，突然间又大声说:“那时候你哥哥姐姐的鞋还是我自己做的呢。”

        “真的么？真的么？妈妈你还会做鞋？！”我一点都不相信，我盯着妈妈的手，那手我是那么熟悉，手背斑斑点点，皮都松松垮垮的，骨节宽大，且没有办法伸直。我又转头看向姐姐，姐姐微微一笑:“妈妈那时候会做鞋，我和哥哥的好多鞋都是妈妈做的，穿得可舒服了。”

      “那你为什么后来不做了？”我都没有穿过。

        “哪有时间哦，一有空还要做家务，时间长了，都忘了，不干活不挣钱，你和你哥能上大学，还给你姐找工作，家里盖房子！？。”

        我们深以为然，不断点头。

        “吃饭了啊，吃饭了啊，难得你们回来一趟，尝尝老爸今天烧得菜手艺怎么样。”只见爸爸端着香喷喷的一盘鸡端上桌，我们清脆的哎一声，拿碗的拿碗，端菜的端菜，还有孩子在妈妈身边绕着，不停地喊“外婆，吃饭了！”只见妈妈缓缓起身，像是抖落些什么，微笑着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