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种地,要得就是一生的本分,一辈子以老为实。做人真实,做事踏实。这是父老乡亲们一辈子为人处事的总则。
在我还是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经常告诉我: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这个道理一直根植在我的心中。
从我记事以来,村里的人整天玩命地忙乎着生计,他们一年四季都在经营着那些生产队的田地,既不偷奸取巧,也不懒惰应付,就是在滴水成冰的严冬,他们都在田地里平整土地,改良土壤。可是一年到头,上缴了公粮后,竟然挣不回全家的口粮,穷困潦倒的窘境总是挡在他们的面前。
这就是乡邻们想不开的纠结,解不开的愁结。那难耐的饥饿如恶魔般地如影相随,困扰着全村的乡邻。
那是一个物资极度匮乏的时代,每个人都挣扎在吃饱饭最基本的生存线上,没有充足的食物,没有油水,造就了容山纳海般的大肚皮,什么都能吃,什么都敢吃。
记得那年猪瘟,家里的一头即将出栏卖掉的大猪死掉了,父母把猪用开水褪毛后,没有放血的死猪红红的,皮肤上还有瘀血的斑点。即使这样,父母把猪肉全部用盐腌制作为过年的肉食,下水之类的东西一点都没有浪费,那几天家里好像过大年,只是父母的心情都不好。
饥饿把我变成了贪吃暴吃的“饕餮”,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永不满足,吃得母亲不得不出来阻止:“没饥没饱的,小心撑坏了肚子。”
活就是把双刃剑,给你饥饿的同时,又给你挑战饥饿的本领。为了填饱肚子,饥寒的童年把获取食物的目光投到了原野树林,那里有我们需要的辣麻麻、狼泡泡、梭牛牛还有那沙奶奶等。到了冬天,那里有沙鸡、百灵等好多的飞鸟。这些东西对于食不裹腹的孩子们来说,只能是打打牙祭的零食,解决一点口舌之欲罢了。
突然间,村里人开始扎耗仓,母亲每天和父亲嘀咕着,据说有的人家已经扎耗仓背回了好几带麦穗,父亲坐不住了,他到铁匠炉打了一把耗仓箭,那中T字形样式的工具。
深秋的家乡,树木的叶子已经全部落光,裸露出灰色的脉络,原野的野草已经枯黄,那收割捆码好的小麦一夜之间全部归场,哥哥和我带着耗仓箭,土筛子、铁锹、口袋等顶着深秋的寒风,前往远离村子的小麦地的地堰上抢夺老鼠的口粮,地堰上到处都是老鼠洞,哥哥选择瓷实较为光滑鼠洞,那是老鼠早挖好的洞穴,并且多次出进摩擦光滑,洞里肯定有鼠仓。
我拿着筛子和口袋跟着哥哥,哥哥在鼠洞周围开始扎了起来,只见他双手握住耗仓箭上的横把往下压,有时候扎上几次就离开了,到新的地方又扎起来。不是每一次扎下去就能正好扎在鼠仓上,需要把洞口周围几步的地方都扎遍。
哥哥用力地压着耗仓箭,突然看到压着的耗仓箭有点闪空的趔趄,他又扎了几下,满脸笑容的他嘴里还嘟囔着:“爷爷总算扎到你个灰圪泡啦。”
有时哥哥确实扎到了耗仓,是一个没有麦穗的空仓,哥哥暴跳如雷地叫地骂起来:“这个圪泡耗子,还挺精的,学会做假仓,害得爷爷费力气。”
扎耗仓满载而归,哥哥和我骄傲的像两只小公鸡,走路都有点趾高气扬,遇到小伙伴,都会像凯旋的士兵,哥哥扛着满口袋的麦穗走在前面,我把耗仓箭像扛枪一般扛在肩上,头上顶着小筛子。
有时扎不到耗仓,哥哥生气地把耗仓箭放到袋子中,丢给了我,让我拿着。如果我敢反抗,那他会把对耗子的怨气撒在我的头上。我拿着藏着耗仓箭的袋子,气呼呼地往家里走,走的太快,他会把怨气同样撒出来:
“走这么快,后面有狼?”
我没有见过儿狼,那时就想,你比狼还凶。
家乡的冬天来的早,深秋的风越来越强劲,越来越寒冷,土地慢慢的结冻了,冰封的土地如一层坚硬的盔甲,覆盖在鼠洞的上方,万物有灵,总有一线生机留给只剩下很少鼠仓的老鼠,让它们也能度过这段艰难的岁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