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前我还在和约翰一起喝茶,谈着关于他妈妈的话题。我的耳边仿佛还回响着他的抱怨,说他妈妈管的太宽了,自己早已经是大人,可以独立自主。可是现在,这个热血沸腾的十九岁年轻人,地球防卫部队空军上校,将来战场上泯灭敌人的死神,却位于两万米的高空中,暴露在狂乱的气流中,远离他熟悉的大地。而我看着他不断坠落的身躯越来越远,他驾驶的战机隐没在一抹云中。这一刻我是多么痛苦,我的手在颤抖,心跳比空中的乱流更乱。军人的使命是一种禁锢到骨子里的刀,他让你的视线突破恐惧的泪水,让你仇恨飞跃仁慈的彼岸。在我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其实我的灵魂已经有一部分被抽离出来了,我行走在利刃之上,割碎我善良的部分也会割碎敌人的喉咙。
“再见了,好兄弟”我按下了发射按钮,然后我的座椅弹射出去。飞机爆炸,我透过浓烟,看到那个小小的,无助的人影便在我的激光中永远的消失了。
时至今日,我依旧会做噩梦,梦见约翰来找我,他永燃烧的手臂掐住我的咽喉,他说真正的外星人逃之夭夭,却要他来替那个狗东西成为刀下亡魂。我无力反驳,只有悔恨的泪水。
“将军,可以开始了”
学生们好心的提醒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我看着面前这五十多名充满好奇心的,斗志昂扬的年轻学生们,心里沉寂的部分也似乎重新年轻了起来。他们是地球防卫军的新生力量,而我们这些已经快要入土的老鸟们今天负责给他们教课。短暂的和平已经持续了三十年,这些年里成长起来的年轻人们没上过战场,他们不知道灰人侵略者们有多么狡猾与残忍。而我今天要讲的,就是多年来一直困扰我心的那段梦魇。历史上,我们一般把那次交手称为:渗透事件。
我和他们简单讲了一下渗透事件的背景:那时太空军活捉了一个灰人,他们把他送回地球做研究。科学家们把那个实验体关在了53号空军基地,也就是现在地球防卫军的位置。但是,没有人知道,那东西是如何逃出来的。
“当时我刚刚和我的战友约翰喝完咖啡,我们一直在一起聊天,直到基地的防空警报拉响,说实验体逃跑。我们俩都是飞行员,当我们得到通知说要紧急起飞执行拦截任务的时候,我们就觉得这东西很不好惹。因为在这之前,他应该已经杀死了很多保安人员和实验人员,并且强行占领了机库,夺回了他们的太空船,还要抢占地面塔台获得起飞权限,这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我们疯了一样跑到停机坪,和我们一起跑来的还有同编队的二十多名飞行员。这时我听见巨大的轰鸣声,像是在耳边放了一串鞭炮,又像是被轰鸣的大浪覆盖了头顶。那种压抑感至今还记得。然后我们的眼睛感到一阵太阳一样的强光。我们头晕目眩,视野里是一片白色,隐约有漆黑的轮廓。然后轰鸣声变小了,我们勉强睁开眼睛,看到那个碟形飞行器已经飞离地面了。
“我们听见队长在朝我们大叫:登机!登机!在我爬进我的天鹰战斗机的时候,我的任务才算真正开始了。”
“电讯系统在一分钟后恢复正常,这时敌人已经领先我们不知道多远了。灰人的飞船在起飞的时候利用磁悬浮原理,他们会自己制造一个悬浮力场,而在力场范围内的电子设备都会被干扰,甚至发生永久性损坏。所以,灰人飞行器本身就是一种电子武器,记下来。”
看着学生们闷头记笔记,我悬着的心似乎也放下了一部分。因为这些知识,都是当年战友们拿生命换来的。
我接着讲:“碟形飞行器的速度能达到16马赫,而我们的天鹰三代机的飞行速度是13.2马赫,他们比我们要快一些。所以我们是根本追不上的。于是我们果断采用了空间跃迁技术。这套装备被叫做:靶眼,它由卫星和地面基站配合完成。首先由靶眼卫星对目标物进行定位,并传递给超级计算机计算出他们即将到达的位置。我们的飞行器会被记载下数据并在目的地进行绘制计算机会制造一个区域,并在目的地制造相同的区域模型,这就确保了同一环境。,然后把我们的战斗机转换成能量形式加载到发射塔上向传送卫星发射出去,这种能量流就通过塔台和卫星进行传递,必须达到百分百准确,因为一旦缺失了某个部分,在进行还原的时候就会造成不可估计的损失。”
“我们的战斗机编队开始升上天空,约翰的13号就在我左手边,我透过窗户看他,他给我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这时天空暗了下来,周围的云层都被一种诡异的蓝光浸透,云之间还会有微小的闪电,一次闪烁就连接着几片厚重的云层。我知道这是能量领域已经开启了。然后我们穿越城堡一样的蓝色带点云层,那个巨大的蓝色光球出现在视野里,它有一座山那么大,飞机就像是它上面的蚂蚁,太阳表面的黑子。我们来到那个闪烁不定的大光球前,我的整个驾驶舱都被那种蓝色浸透,仿佛仪表上的荧光已经暗淡了下去。”
“传送作业开始,请所有驾驶员到达制定位置,开始起始地模型绘制,开始模型比对,开启超空间镜像,执行代码277953,进行能量传输,开始光子化加载,信息已接受,空间传送开始,百分之十,百分之三十三,百分之七十……百分之百”
光球瓮的一声爆炸了,湛蓝的光流遍布我的身体。我看到自己的手臂和身躯在一点点变的透明,都变成了那蓝光的一部分。然后周围的云突然消失了,视野进入一种流动的状态,我看到了更高的天,看到了落日,看到了宇宙的星空,这说明我已经被发射到了传送卫星。然后下一秒面前就变成了一片荒漠,一缕黄沙吹拂在我的战斗机窗上,这时我意识到,我的身体和我的飞机都回来了。
“传送完成,祝您旅途愉快”
“就在我们到达目的地两秒种以后,雷达开始闪烁预警,我把界面调成3维,碟形飞行器的绿色模型正穿越一片巨大的新月形沙丘――它飞的很低。”
“我在编队的位置是在最外沿,现在编队改成低空搜索形式,我立即变队,到了约翰的后面。现在我也只能通过雷达了,因为约翰和他前面的飞机挡住了我的视线。”不到一分钟,我们就已经成功追赶上了灰人,事实上,我们是走在了他前面。计算机还是很精准的。
打头的飞行员毫不犹豫展开了攻击。两发“黄蜂”飞弹冒着烟向外星人追去。我在后面只看到一条长长的轨迹。但是外星人的飞船突然原地悬停,我们的飞机措手不及,继续以16马赫的速度疾驰而去。那两发导弹也没有意外的打偏了,它们从飞碟旁擦过,在沙漠中炸开一团尘土。
队长反应很快,在飞碟悬停的时候已经下令:后队变前队,立刻反向追击。而在说话的时候飞碟已经重新加速逃走,它们瞬时加速的本事一直让我们飞行员很头疼。在你们以后的交战中也一定要记住:灰人的飞船能在十分之一秒内急停,然后在2.5秒内加速到全速状态。但是,他们快不过光。
品红色的光束突然晃了一下我的眼睛,右翼的玛卡乔发射了激光武器。飞碟在加速的时候果然沿着直线前进,因为这样才能达到最快。可惜他们快不过光,激光武器正中飞碟尾部,那里的装甲抗不住激光的热能,瞬间融化掉了,碎片在爆炸的火焰中飞舞,就像一个被逼上绝路的火龙在仰天怒吼。这一击使飞碟速度锐减,我们的两架飞机追上了它,正在他们打算用热能炸弹摧毁飞碟时,两个闪光体突然从残破的飞碟上飞了出来。一人一个,不偏不倚。
他们的飞船立马就不受控制的上下翻飞起来。我们试着和驾驶员联系,可是通讯根本就是断的。这时我们明白,他们的飞机被黑了。
灰人的武器就是两个移动数据终端,并且用他们的计算机语言改写了我们飞机的程序。我们立即切断了同他们两架飞机的数据连接,并且开始对自己计算机进行病毒查杀。可是我们的注意力不得不放在两个可怜的战友身上。他们的战斗机已经完全发疯了,像陀螺一样旋转着,上面的武器随意发射,其他战友们一架接着一架被击中,我看见可怜的科恩被一枚飞弹射进了驾驶舱,连跳伞都来不及就变成了一团火焰。编队被两个发疯的同伴冲散了。这时我们的通讯频道传来队长的声音:“杀了他们”。
频道里鸦雀无声。谁也不想动手葬送自己的同伴。可是队长的声音越来越高,到最后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叫喊:“动手啊!我叫你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最后,我看见几枚飞弹朝着那两架飞机飞去。其中一架已经因为失速坠向地面,导弹在他们坠毁之前击中了飞机――是驾驶舱,没有痛苦。
另一架从我旁边擦过,发出一阵音爆声,然后在不远处炸成碎片。我的飞机都感受到了爆炸的震动。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们。
“战场上容不得人犹豫,如果我们早一点动手,就不会死更多的同伴了。现在你身边的人,可能是你的兄弟,姐妹,是你的恋人,但是在战场上,如果他们的飞机遭遇了不测,如果你们还爱着他们,请给他们一发黄蜂,让他们体面的死去。”
学生们都沉默了,都是一副肃穆的表情,似是给死去的前辈们默哀。
“可是这还远远没有结束,其实这只是刚刚开始!”
看着学生们诧异的目光,我终于要开始讲这最让人痛心的一段了。
就在我们炸掉同伴的飞机后,那个飞碟也坠毁在沙漠里,我们可以确定它废了,因为炸的渣都不剩。可是就在我们以为胜利的时候,约翰的战斗机突然拉起机头。我只看见一个影子突然从一旁略过,然后我头上的阳光就被遮挡住了。我看见几条长长的烟雾飞向一旁,队长的飞机中弹,爆炸的碎片又击中了旁边的一架战斗机。
我们茫然不知所措。驾驶那架战机的是约翰,最年轻的驾驶员,天资聪颖,在编队中占据着核心位置。他怎么会犯错?难道他的电脑也被黑了?我开始向他喊话,可是通讯通畅,那边却无人回应。我的心底涌起一股寒冷无比的感觉,我感觉血脉都在颤抖。假如那真的是约翰的话就意味着――我要杀了他。
那架飞机,就像一个盘旋在我们头顶的幽灵。
这时,我们已经驶离了那片沙漠。前方就是一片海岸,湿漉漉的风涌了进来。我们略过一个码头,不时有薄薄的云从飞机下方拂过,像是飘过一道白色的浪花,遮挡了下面的世界。
太阳强烈的刺眼,约翰的战斗机迎着太阳的方向疾驰。这时有人向基地问话,请求攻击。基地回答:准许攻击。我的心彻底沉入了下面深沉的大海。然后激光和飞弹还有各种能量或是物理武器向那架飞机发射出去。这些武器已经从各个方位锁定了它的位置。“幽灵”无处可逃。
我的飞机驶进一片云层。高高的云墙就像一座宏伟的宫殿。我在这一秒失去了幽灵的视野。我拉高飞机,周围的云飞速下坠。这时前方传来了爆炸声,幽灵大概被击中了。
“目标已丢失,目标已丢失”
同学们都惊呆了。在我停下来的这个空挡,有人问:“将军,幽灵是灰人吗?”
我点了点头。
那个学生更加迷惑了:“可是唯一的灰人不是被你们干掉了吗?”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从来没有说过,灰人只有一个。灰人有两个,一个劫走了他们自己的飞碟,一个趁乱暗杀了约翰,上了他的飞机。
学生们一片惊呼。
我继续讲下去:灰人丢了,那么大一个目标,在所有武器锁定的情况下丢了。而且在这之后所有人都失去了这个目标,包括地面塔台,他们动用卫星和超级计算机,在一分钟内检索了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可都毫无音讯。我所了解的天鹰三代机并不具备这么强的隐形功能,那架飞机上一定有他们的科技。
我的脑袋这时很乱,约翰的样子在我面前一遍遍的浮现出来。我们十几分钟前还在喝茶,难道那时他就是外星人了吗?可是我一点感觉也没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他再了解不过,那时的他眼睛里闪烁着单纯和热血,举着杯子对我说:“嘿,走着瞧!”
约翰就这么消失了,编队一时手足无措。我们在迷茫中前进了几千米。这时我的脑袋反复回想着之前和约翰说过的话,甚至想起了再往前一点的话,想起来我们从小的点点滴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记忆如此清晰,但是我冥冥之中就觉得,答案就在这里。
那个灰人携带着基地的各种详细数据,一旦放他走,会给我们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我想起,约翰和我之前的交谈:
“兄弟,你怎么死气沉沉的?媳妇跑了?”
“滚吧,你倒是快活的很。昨天不是去看你妈妈了吗?怎么样?”
“唉……”约翰翘起二郎腿,把手里的咖啡放了下去。:“我看起来像是一个乖孩子吗?安德鲁你告诉我?我到底看起来是怎样的?”
“哟,我们勇敢无畏的上尉先生居然会因为妈妈的话而烦恼呢……”
“我在我妈眼里永远不中用,虽然我已经做了这么伟大的事。她什么都管,管到每一个细节,拜托,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啊!”
上飞机的时候,他一言不发,虽然还是面带微笑,可是我看的出,他心事重重。直到他登上飞机,还对我做了个胜利的手势,他一直是这样表里不一的人吗?而且……我们这里的人本就没有听妈妈的话这种习惯,我们从小叛逆。
“如果是约翰,他会怎么做?”
等等,约翰和我的谈话内容,如果总结一下,大概就是约翰想在妈妈面前表现的很出色。
我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但是这个念头建立在一个更恐怖的念头之上。如果约翰是灰人……他一直就是灰人的话,那么这些东西完全可以理解成为一个死士对组织狂热的忠诚。
这些想法我没有讲给学生听,但是我意识到,我又陷入了那段回忆中。我定了定神,看到了学生们天真却又带着凝重的神情。
“将军,您请继续”
我把那些混乱的,毫无根据的想法甩到脑后,继续了我的讲述。
“我们漫无目的的又前进了几千米,上面在反复核查,让我们原地待命但是这些都是徒劳的。这时我们突然接到一个通知:太空军已经出动了,原因是敌人派出了一支作战部队,就那么停在我们的攻击范围外和我们对峙,没有别的动作。上级说,他们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我想找出灰人突然的消失和敌人的出动之间的关系,我想这之间只能有一种联系。如果消失的灰人想要重新回到太空,而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大气层外的话,他们就只有这一条出路”
“我讯问基地,现在传送卫星运行到了哪个位置。基地回话,给了我一个坐标。我把它和敌人部队的位置作了比对,果然,按照卫星的运动速度,地球,卫星,和敌人部队之间将成一条直线。”
“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约翰经常和我玩一种游戏,名叫小偷与警察。警察守护着重要的犯罪证据,而小偷要负责把证据偷走。理论上只要警察守株待兔就会赢。但是我总是输,因为我迫不及待想出去找到小偷的位置,在他偷走罪证之前把他抓获。我开始还会不时回头盯着罪证,但总有让它在我的目光下消失的时候,而约翰又是那么有耐心,他总是胜利者。”
“这种思维定势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根深蒂固的。他觉得能赢我。”
“一条直线?那能说明什么?”还是有学生不理解。我从回忆中跳回现实,我告诉他:“假如在卫星运行到制定位置之前,灰人攻占了基地,就那么几分钟,足够他使用传送卫星直接回到外星人的地盘了。他的目标是传送卫星,而引我们追击只是调虎离山。”
幽灵飞机全速前进,起初是他孤身一人,然后就有其他碟形飞行器跟随在后。不断有飞碟从两旁加入这个阵营,他们的数量越来越多,逐渐组成了一支队伍。
“我们不能再等了。基地基地,这里是天鹰3号,请立刻将我们传送回去,敌人的目标是传送卫星。”
“我用了两分钟使基地信服了我的话。我不知道这两分钟敌人又走了多远。但基地最后终于照做了。蓝色的荧光包围了我,然后我面前的画面就变成了基地的样子。”
我让战斗机编队分成三支,分别埋伏在三个方向,在基地前组成一个巨大的“Y”阵型。这种阵列可以有效起到相互支持的作用,不管三个方向中哪一个方向受到攻击,其他人都会在第一时间赶到支援。同时地面炮火也都对准了这片天空。我们都在赌,假如赌输了,敌人可能就真的逃之夭夭了。
“约翰,你敢来吗?”
五分钟过去了,敌人没有出现。队伍中渐渐有一些不满的情绪,但大家还是准备再等等。我们的力量不能有一点分散,那都会造成可能的损失。又过了两分钟,有人抱怨他根本没有那个胆子,凭一己之力强夺基地,可能吗?他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藏在某处伺机而动,混在防卫部队里,甚至是平民里,等待着上太空的机会。
这时我又接到报告,五公里外出现异常能量反应,疑似空间领域。
大家慌了。难道外星人在地球建立了一套传送系统?上级指示立即出动,摧毁外星人的传送装置。可是我坚持不能去,那些都是外星人的诱饵。一旦我们出动他就会回来占领基地。我拖延了几分钟,这时卫星已经出现在了我们上空,和我们隔着几公里的大气遥遥相望。如果我的判断正确,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有人报告,异常能量反应消失了。我的判断果然没有错,他就是在调虎离山。
遥远的天空有一条密集的河流,仅仅用了几秒钟就从一片小黑点变的清晰可见。那是一支由飞碟组成的编队,为首的一架却是人类得战斗机,和整体格格不入。他来了,是失败者最后的反抗。
我们的战队倾巢而出,呈口袋形包围阵势。而敌人想撕破这个口袋。我们发射武器,各种激光和飞弹从我身旁擦过。我死死盯着雷达。这时前面的战友被击中,我立即闪避,飞机一个侧身,那束激光在起落架的位置擦出一串火花。
侧身飞行使我偏离了战斗队伍,敌人的编队像海平面一样在我面前倾斜。我调正飞机位置,而这时约翰的飞机出现在我面前。我们的武器同时开动,像是两个牛仔拔枪对射。我的反导武器奏效,几枚小火箭引开了他的导弹,而他的也同样奏效了。大团的烟雾中,我们擦肩而过,发出剧烈的音爆声。这时我向他的驾驶室看了一眼,他也同样在看我,我看到了他脸上愤怒而悲哀的表情。
约翰的飞机突然低头向下坠去,高度从八千米骤降到一千米低空。我毫不犹豫的跟上。这时地面的炮火也开始向天空扫射,那些外星人不得不面对来自地面和天空的夹击。
同样跟来的还有三架战机。约翰飞的极低,甚至快要超过天鹰飞机的极限。他在指挥部的建筑间穿梭,连炮火都因为怕击毁这些建筑而无法攻击。他急速翻转,几乎是擦着传送塔而过。后面的飞机却没有他这么快的反应,他们一头撞在传送塔上,爆成两团火焰。约翰消失在密集的建筑群里,后面的驾驶员不敢在这么低的地方飞行,他立马拉起机头升空。可是我不想放弃,这次我赢了,我就要赢的漂亮。
我咬着牙在建筑间躲闪,天鹰三代的速度极快,几乎是一个转向之后就立马挨上了另一个障碍。稍有不慎就会撞的机毁人亡。我的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膛一样,声音大的好像脑袋都在嗡嗡的响。我检索武器系统,弹药剩余百分之五十八,飞行燃料充足。我对准约翰发动攻击,红色的激光束一个闪烁,整条街道都提瞬间高了一个亮度。高能的波动震裂了附近的房屋。我的飞机在碎片的冲击下也不断产生损伤。约翰十分狡猾,但是这狡猾也建立在他过人的飞行技术上。他紧贴着建筑物外沿飞行,不时消失在障碍物后面,要打中他非常难。我的两枚导弹咬着他的尾迹而去,在一栋建筑上炸开一个大洞。滚滚的浓烟阻挡了我的视线,我打开热量感应装置穿过浓烟,看到了他的机尾喷射出两道强烈的光芒。我立马认出,那是飞机的副引擎,他之所以没有反击,就是因为他把全部的能量用作飞机动力,以保证他能有强于我的机动性。连续射击了几轮,我的武器开始过热,系统阻止武器开启。我只好把武器架切换到重机枪,一条长长的子弹链在轰鸣中飞射而去,紧紧追在约翰身后。但是我的目的本来就不是用机枪打中他,我是在用枪封锁他的后路。约翰终于没办法在这个狭窄的区域飞行了,他的飞机转过一个180度的大弯,绕过一个高塔之后急速向上。我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两旁的建筑在我面前呼啸而过,周围建筑的玻璃在我急速驶过之后全部被震碎。我跟在约翰后面,武器全部锁定了他的机身。约翰一个翻转,导弹没有打中,反而坠落的建筑物给我自己制造了麻烦。我还是没有躲开,一个细小的碎片打中了我的尾翼,飞机瞬间失去平衡。这次我是实实在在吃了机动性不足的亏了。而我立即将飞机全力升到空中,它就像流星锤一样旋转着飞了出去。各种危险警报响起。我看见约翰也从不远处升上天空。他调转机头向我冲来。可我的飞机还在旋转,巨大的惯性使我不受控制。这时飞行速度过低,飞机迎角越来越大,我就要坠毁了。
约翰离我越来越近,他从我头顶狂傲的压迫过来,能量也从动力转换到武器系统。我看见他飞机上的武器架纷纷打开,光芒从那些缝隙里透出来,像是火山灼热的岩浆,恶魔在黑夜里露出的微笑。我的飞机一个转身躲过了致命的激光,可是却无力躲过接下来的导弹和机枪。脆弱的机体瞬间被打成骰子,火焰从破损的地方燃烧起来。可是在绝望中,约翰的脸离我越来越近,我最后一次看到了他自信的微笑。
这正是我等待的时机,破损的计算机还在试图对破损的装甲进行修补,对紊乱的能量进行平衡,但这些工作在即将到来的爆炸中都毫无意义。我把武器界面打开,操控台过热的温度把我的手烫伤了。计算机告诉我武器损毁程度,现在还能使用的武器只有一发黄蜂导弹。约翰已经近在咫尺,我不可能失手。
导弹发射出去,我看着那抹白色烟雾,像一条白龙游弋而上,但是那枚导弹却穿过了约翰的飞机,那是一个以假乱真的幻影。
我现在终于明白,他当初是如何凭空消失的了。
约翰从我身边擦过,飞到了我的身下。我在最后一秒命令程序用所有装甲保护热激光武器。然后我的飞机在一片爆炸声中消失了。
但是,火光中却有一束红色的激光飞射出去。激光只持续了零点几秒,但是已经足够穿透下面那架飞机了。约翰来不及跳伞,就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我的故事讲完了,学生们掌声雷动。我看到他们眼睛里近乎崇拜的情绪,想着未来这些年轻人将接替自己走上战场,心里感到十分欣慰。
这时,那个高个子的学生突然站起来,问:“将军,您的讲述很精彩。但是您一开始说约翰是被外星人暗杀的,可是我觉得,约翰就是灰人。”
我笑了笑,摇摇头:“不,约翰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是被灰人特工暗杀了。”
“可是您就是通过从小培养的默契打败他的,您了解他,知道他心里会怎么想,不是吗?”
“不不不……我猛烈的摇头,不想再提这件事。我想就这么赶快溜走,我不想和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计较。”但是那个孩子紧追不舍,他质问道:“您不愿意承认,和您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是个外星人,对吗?”
“够了!”我怒吼一声:“你以为你是什么?我纵横战场这么多年,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敌人是谁,我对灰人没有一丝手软,我杀过的灰人比你们读过的书都多。我和约翰是兄弟,战场上我们相互信任,战场下我们情同手足,还轮不到你来怀疑他的身份!”
“将军,你……有些过激了”
“住嘴!”我的头突然有些疼,我揉着太阳穴想走出去。有几个学生从座位上站起来想要搀扶我。约翰是灰人,约翰是灰人,一些被我遗忘多年的记忆似乎在这一刻纷纷涌上我的心头。是啊,我当年能解决掉那架幽灵飞机,全凭着我对约翰的了解,其实在那一刻,我已经把约翰当做灰人了。我最亲近的人其实是我的敌人,我不禁想问,假如约翰以一个灰人的面孔站在我的面前,我会不会下手杀了他。
我承认了,我坦白。
我扭过头,看着走过来要扶我的那两名学生。可是我惊奇的发现,这两个穿着笔挺军服,戴着肩章的人,他们长着圆圆的大脑袋,两个镜子一样平滑深邃的瞳孔,没有眼睑,没有鼻子,他们注视你的时候你会感觉自己像是实验室里的动物。他们的手指有四个,又细又长,其中一个人正在对我伸出手来。
“灰人!”我惊呼一声。我回头去看,哪里有什么学生?在这里坐着的都是灰人,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渗透到这里来了。我想摸枪,可是我想起来,今天为了给“学生”讲课,我没有带枪。灰人们向我涌来,像是要活捉我。我拿出人类最后的尊严,给他的脸结结实实的来了一拳,然后立即向门口奔去。灰人们似乎愤怒了,整个教室乱成一团。突然,门开了,两名高大的灰人冲了进来――我从来不知道他们可以长的这么大。那两名灰人一把将我按在地上。他们的力气大的惊人。在我被打晕的最后一瞬间,我看着窗外的夕阳,心里就像飞机爆炸后的灰烬,悄然熄灭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