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尔归乡老矣

归而又离乡，

顿觉牵起愁思数千里，

故园别后又是春秋，

我却已垂老得迈向枯槁。

我多想拖着疲老的身子，

任尔归乡老矣，

在乡间化尘化泥，

化作故乡肌骨里的一根脉络。

任尔归乡老矣，

身子骨朽败在田野，

枯木挪去我的四肢，

头颅被鸟雀占去，

新草从胸膛外饮寒而生。

早间四肢被填入灶台，

午间拇指大的鸟雀就破壳喳喳，

未至晚间，

稗草新禾便撑裂了皮囊。

身子里被城市塞下的乌烟瘴气，

在乡间的月色里吐纳成朝露晨雾，

而后连枯枝败叶，

也会一寸一寸地疯长。

当乡人踏过我的身体发肤，

去收割起那些壮硕的麦穗，

我或许亦会随之被收入粮囤，

麦芒是我，麦穗壳是我，

镰刀豁口下的茎干也是我。

任尔归乡老矣，

年岁终会秉着种豆点瓜的锄头，

把我枯槁的身子种下，

一半埋于故土，一半长于春天。

任尔归乡老矣，

就归去就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