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的爱情

短小说（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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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表哥病了，因为爱情病了，我估摸着是得了相思病吧，且去看看是何缘故。

近日来，我姑妈可是急疯了，昨天下午姑妈上气不接下气抽泣着给我电话说：“燕子，姑妈活不成了，你表哥他疯了，他要去北京找他的女朋友，他要辞职，这大好的工作他要辞职，我也不活了。”

表哥是名牌大学毕业，毕业后却心怀建设家长的抱负，回了家乡县城的一所重点中学当了老师，工作有几个年头了，工作期间，表现出色，教学方式甚是有特色，深受师生喜爱，被评了好几次市优秀教师，如今已经担任学校的教导主任了。

姑爹姑妈是勤奋老实的农民，为供着表哥上学，那些年是吃尽了苦头，但好在得了个好结果，逢人便夸耀儿子孝顺，有出息，如今姑爹为着表哥结婚，买房，买车能少点压力，还乐乐呵呵地去工地干活，说是儿子有出息，光宗耀祖了，他辛苦点也是幸福的。

我一脸懵地说：“姑妈，你别急，你一着急，我也要疯了，慢慢说，怎么回事？事情这么严重啦？”

姑妈稍作缓和说了缘由：“你表哥今年暑假放假，带了女朋友回家，那姑娘长得漂亮，嘴也甜，也是刚刚研究生毕业，我和你姑爹蛮喜欢的，就是家里还有个年幼的弟弟，怕你表哥以后压力大，我和你姑爹商量定了，趁你姑爹身体还算健朗，再出去干几年，多给他负担些，只要他们小两口感情好，以后能安生过日子就行了，我们没有意见的。”

说着说着，姑妈又开始哭了，停了分把钟又接着说：“暑假他们来家里，我是百般讨好，尽捡好吃的买，没舍得让姑娘动一个手指头干点活，你姑爹心中欢喜，四点钟就起来杀鸡杀鸭，弄好了早饭，再去工地干活。本来想着寻个日子先把婚定了，然后他们两个就在县城上班，明后两年就结婚，再生个孩子，我跟你姑爹带着，那样我们两老也算是圆满了。”

姑妈说着说着由哭转为些许气愤地说：“谁曾想，姑娘说想去北京闯荡一下，去北京是她的梦想，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更没有生孩子的打算，然后她就径直地上楼了，不再理会我了，当时还有好几个亲朋在这呢？我都难为情死了。”

表哥紧追着后面跟上去了，也不知道她们在上面说了些什么。

姑妈在楼下跟亲朋说：“现在的年轻人哦，都二十五六的人了，还不想结婚，那不想结婚，谈恋爱算个什么事？互相耽误着么？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表哥一会就下楼来对着姑妈大嚷到：“妈，你说这些干什么？你管人家干嘛，你不许说她，我们自己的事你不要管，罗里吧嗦的，再说她的身体……”

姑妈顿首一愣，问道：“她的身体怎么了？哪里有病？”

表哥忽察失言，只说没什么。姑妈哪里肯放过，几经追问下，表哥说了实情。

表哥说：“她子宫上长了个东西，要动手术，费用有点多，我手上现在没有钱，妈，你要给我们出钱啊。”

姑妈有些诧异：“那影响生孩子吗？”

表哥说：“孩不孩子以后再说，先给她把病治好，反正你要给我钱，你不给我钱，我就去借，我去刷信用卡，再不行我就去贷款。”

姑妈有点窝火，但还是强忍着，只心里想：“败家子儿，不孝子儿，为了个女人，你是要喝你爹妈的血呀。”

但是姑妈担心表哥做出格的事，眼看着这姑娘对表哥也还算关心，两个人你侬我侬的，应是感情甚好，要是拆散他们，怕拉仇恨。心想着：“出点钱就出点钱吧，只要钱能解决问题就都好办，主要是他们两个要好好的过下去就行了。”

就这样，表哥带着姑娘在家住了一个多月，天天游山玩水，上山摘花，下河捉虾，闭门窝家，家事一概不理，只吃饭的时候能见着面聊几句。很快就开学了，表哥就去上课了，姑娘也去了北京。

到了北京，姑娘算是开了眼，那人那物岂是乡下能比的？那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光看着就让人觉得繁华，姑娘想着：“这才是我的天地呀，我定能在此闯出一番乾坤，不负多年寒窗苦读，绝不辜负来人间一趟。”

日子倒也过得平淡，两个月很快就要过去了，二人天天在电话里你侬我侬，甜言蜜语，乐不可支。

但是北京的疫情一直都零零散散的发生，再加上北京的天气，南方姑娘过去实属不适，姑娘的嗓子一直不太舒服，经常咳嗽，所以她在那也有些烦闷，表哥心疼得不行，一心想着去北京照顾女朋友，跟姑娘沟通了好几次，姑娘总是拒绝，表哥却一直不停的请求说：“要不我辞职，我也来北京，我们俩一直在一块行么？”

起初，姑娘还耐心劝导，让表哥在家好好上班，多多挣钱，过几年时机成熟了再去北京，后来表哥唠叨的次数多了，姑娘变得不耐烦，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并说了一些不欢喜的话语，慢慢的消息也回得少了，电话也经常不接了。

因此，表哥心中便疑神疑鬼起来，难道有什么事瞒着他？才两个月就变心了？还是她一个人在那压力太大了？怎么办？一定要去陪她，于是表哥不厌其烦一直请求。

直到前天，姑娘给姑妈打电话说：“阿姨，你跟他说说，让他不要来北京，他这样疑神疑鬼，不信任我，我真的很烦，如果再这样下去，那我们就分手了算了。”

姑妈对表哥虎口婆心，软硬兼施地进行了一番劝导，无奈表哥铁了心要辞职，一定要去北京。

表哥对着姑妈说：“妈，你别逼我了，你跟我爹给我的压力太大了，我就想辞职，我不要为了你们的面子，不情不愿留在这里工作了，我就是喜欢她，没她我不行，我就要去北京，死也要去。”

这才有了姑妈悲愤地给我打电话诉苦。

我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安慰，心想：“难道这就是爱情？我也经历过呀，怎么就没有这般勇气，也没觉这般轰轰烈烈呢？难道我未老先衰？竟不晓得恋爱是这样谈的？怕是要此生遗憾了呢。”我不由得对表哥竖起一丝敬意。但心底还是有些许疑问和担忧的。

姑妈说：“燕子，你劝劝你表哥，你俩从小感情好，再说你现在结婚生孩子了，比他这个愣头青懂事，你跟他说说其中厉害，他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答应说去试试，有没有用就不得而知了。

跟着晚上，我试着给表哥打了个电话。我说：“表哥，听说你最近变性啦？你成孟姜女啦？人家孟姜女千里寻夫，你要千里寻妇去？老妹很是佩服呀，给你竖大拇指。”

年轻人毕竟好说话些，表哥倒也不生气，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自然也是看得清些，说话自然不如姑妈那般急躁强硬，所以表哥还是耐心地跟我聊了起来。

我问：“表哥，你俩怎么回事？听说你要辞职去北京啦？你这么猛呢？这大好前程不要，我都要羡慕死了，你却随意丢弃？再说现在北京你去得了么？那边管控得严着呢，即使你不要命了也要去，你到那边了短时间也不一定见得着她呀，你这样让姑爹姑妈很是担忧啊，下午姑妈给我电话哭的死去活来，你就一点也不心疼？”

表哥沉默不语了分把钟，才哽咽地说了句：“怎么办？我就是喜欢她，喜欢到能把心剖给她，我连工资卡都自愿给她啦，没她我不知道怎么活了？”表哥在那边抽泣起来。

我这个暴脾气，听到这话顿觉心中的火山爆发了，实在没闲心跟他好言相劝了。

我忽然提高分贝说到：“表哥，你作死啊，你以前过得太好了是么？姑爹姑妈以前对你太好了是么？你是独生子，姑爹姑妈从小疼你，吃的穿的用的，你哪样不比我们强？

我气得有些颤抖接着说：“你看看你妈，我姑妈，上次腿上被瓷片割了那么大那么深的口子，那血我看着都想晕，怎么劝都不肯去医院，就自己在家涂了点碘酒，再继续干活，还有你爹，我姑爹，多大年纪了？还在工地上干活，日晒雨淋，晒得黑魆魆的只看得见一口牙了，这些你看不见啊，你是瞎了么？他们这都是为了啥呀，你不懂？”

我气愤之余又自怜起来，嘀咕了一句：“我当年那么难，那才是让人欲死不能呢，我从来都没告诉过你舅舅舅妈，我还不是挺过来了，你这点事好意思死去活来？没个女人就活不了了？说出来你不嫌丢脸？”

表哥有点傻眼，许是从未见过我如此愤慨吧，他小心翼翼地说了句：“妹，说说你的故事呗。”

我说：“你想听啊，听完了不许寻死，也不许哭啊。”

表哥答到：“我看看情况呗。”

然后我就开始讲述我的故事了，我说：“表哥，你也知道我当年是在哪儿上班的，女孩子在那里想要出人头地是万分艰难的，你舅妈本来不让我去的，但谁让那是我的梦想呢，还有我那时候谈恋爱了，我也是一股脑信奉爱情就跟着去了，到那里前半年我们还是心心相惜，其实也就是那半年的好时光，后来有一次他在外面公干，被一个高中生看中了，那高中生就去要了他的微信，之后他二人便偷偷聊起来了。”

我继续说：“当年我跟他也算是比较甜蜜的，谁知道他竟这样轻易许诺那高中生说我们的感情不好，让她好好读书，等她大学毕业了，如果他跟我分手了，她还是喜欢他，那么他们就在一起。”

表哥叹了口气说：“怎么还有这样的？”

我继续说：“还有更荒唐的呢，我在那过得很艰难，工作上的压力，情感上的背叛，还有一些烂人的骚扰，可这些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丝毫谅解和疼惜。更可气的是，我们后来的争吵让他家里人知道了，你知道他家里人怎么说的吗？”

表哥问：“怎么说的？”

我回答：“他家里人给我打电话说他只是跟别的女孩子玩玩，让我不要当真，让我接受他的朋友，与他们共存。”

表哥愤慨了，说：“妈妈的，这是人话吗？”

我说：“后来每一次争吵过后，我都选择了原谅，但我怎么也无法释怀，一方面实在忍不了这种背叛，另一方面，面对烂人的骚扰，在我明确拒绝后，还要对那人笑脸相迎，恭恭敬敬，不然可能就工作不保，那时候真的是苟延残喘一般。后来我就酗酒，直到喝到胃出血。”

表哥说：“你胃出血？我们怎么从来不知道？”

我说：“那都是自找的，不想说，说了让家人担心，又不能解决问题，”

表哥说：“你个傻姑娘。”

我说：“傻不傻的，也都过来了。”

表哥问：“那后来呢？”

我说：“后来啊，我其实觉得也没什么感情了，但就是不甘心，不想放手，因为跟着他去的，他说过要照顾我一生的，现在凭什么要让我在那受尽委屈。”

表哥问：“那他呢？”

我答：“他啊，潇洒的很，我们每次和好的时候，他就将前女友微信删了，我们一吵架他就把前女友微信加回来。可我还是不甘心，就一直在那跟他纠缠着。”

表哥说：“你个傻妹子，你是脑壳进水了？这种人你留着不觉得恶心？”

我说：“恶心啊，但是就是不甘心，他不就是转正了么？转正了就可以嫌弃我了？”

表哥说：“那男的就是陈世美。”

我只是笑笑，然后问表哥：“表哥，你觉得我值得么？”

表哥说：“不值得，你早该将他踢飞，那些年的散打白学了？没出息。”

我问：“表哥，那你呢？你现在为什么寻死觅活？”

表哥沉默了会说：“我们不会变成那样的。”

我说：“世上的事，谁能说得定，富贵迷人眼，想要过得好是每个人的本能，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女朋友在北京能闯出一片天地，你怎么办？她的学历比你高，年纪比你小，又雄心勃勃，更何况家里还有个弟弟，往后肯定是要扶持的，你现在放弃工作去北京，这几年的疫情，大家都过得不容易，你去北京万一难找得到好的工作怎么办？是你养她，还是她养你？你又拿什么养她？还是让你爹妈一直掏钱给你们？你不心疼爹妈吗？”

表哥只沉默不语，我继续说：“表哥，你知道，后来我为什么想通了放手了么？”

表哥问：“为什么？”

我说：“后来我请了假一个人去了省城，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走，走到一所幼儿园外面，只听到孩子们在唱：两只小鸟坐在小树上，它叫叮叮，它叫咚咚，叮叮飞走了，咚咚飞走了，回来吧叮叮，回来吧咚咚，当时我就发自内心一笑，甚觉甜蜜。后来我又坐车去了大学，在大学的操场上闲逛，只看到一群大学生，有男有女，围在一块展开激烈的辩论，那种激情飞扬的感觉让人兴奋无比又向往无比，后来我又去了有名的美食街，看到琳琅满目的食物，好多人在那排队买，我也去排了个把小时的队买了一份然后干掉，再后来我就去书店买了一本《曾国藩传》，看完以后，我才知道原来这才是人生，人生在世，奋斗不止，人生的太多事都是由生至死的，这些对于人这一生来说是永恒的，哪怕是小至吃喝拉撒，大到博闻强识，唯爱情只是瞬间欢喜，那种轰轰烈烈，寻死觅活般无非是自我感动罢了，只是在一起的时候需要以诚相待，不觉得亏心便好，若失去，就当此生无缘吧。”

我说：“表哥，你知道没，真正的爱情是双向奔赴的，凡是能让人得相思病的爱情，皆是生了病的，那就不是真正的爱情了，再有一点，真正的相爱，便不应成为对方的负担，爱情里，包容是必须的，但无需卑微，你若不先爱自己，别人怎么会爱你？”

表哥陷入沉思，似乎想说什么但又闭口不言了。

然后我们就挂了电话，也不知他会不会想得通透，好好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