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的记忆

      在我五岁的时候，那还是个饥饿的年代，我迷迷糊糊只记得几件与吃有关的事情。

      吃了一个冬天的酸菜、土豆，嘴里真的是“淡出个鸟来”。春天来了，母亲在院子里种了很多菜，最先长大的是菠菜。家里缺少油，基本上就是水煮菠菜。但那是时隔一个冬天后的第一口绿色蔬菜，就是香、确实香！我一气能够呼呼吃下几碗饭。

      我在家里最小，嘴也最馋，经常缠着父母要吃的东西。有时父亲给我三分、五分钱，我就高高兴兴的去买瓜子吃，哥哥姐姐是没有这个待遇的。有一天晚上，街上放电影，母亲带我到门口看热闹——当然舍不得花五分钱进去看电影。我又吵着要吃瓜子，坐在地上赖着不回家。母亲叹口气，只好对我说，没带钱，回家取钱再过来买。我兴奋的跟着母亲回了家，一连声的催促赶紧拿钱，母亲对我就是一通责骂。

      父亲在一家集体加工厂上班，我常常跟父亲去。加工厂做挂面，挂面加工出来，要在太阳下晒干。我负责照看，防止狗啊猪啊过来破坏。挂面快晒干了， “啪”掉下来一根，我捡起来，嘎吱嘎吱吃了，就像现在的孩子吃干脆面。脆脆的、咸咸的，很好吃。我一整天无聊的站在那儿，就是等着有挂面掉下来，这是我的酬劳。

      快过年了，在外地当学徒的大哥带回来了一点生花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花生。节俭的母亲准备留到过年那天才炒熟给我们吃。我偷了几颗，还不会吃，琢磨着去掉外壳，又用指甲一点一点抠掉红皮，送到嘴里。用指甲一点一点、耐心的抠红皮的情形，一直深深的刻在我的脑海里。那年炒熟的花生是怎样的，我却忘记了。

      过年照例要杀头猪，人都缺吃的，拿什么喂猪？我们镇上有户人家，喂了一整年猪，年底杀了一称，三十多斤。我的母亲很勤快，没有粮食喂猪，就整天用手捋猪草，捋得手上裂的全是口子。我家的猪能杀个百把十斤，邻居们都很羡慕。杀了猪，自己舍不得吃，拉到集市上卖点钱。最好的肥肉都被挑拣着买走了，剩下的全是没油水的瘦肉（现在完全倒过来了）。猪油切碎炼好，装在罐子里，明年一整年做菜全指着它呢。有个邻居在国营食堂做饭，爱喝点酒，回家就耍酒疯，摔了碗，砸了盆。有一次举起个罐子要摔，觉得不对劲，一看是罐猪油，又轻轻的放下。

      那年我五岁，朦胧的记忆，每次回想起来，都让人感到一丝莫名的惆怅和淡淡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