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仙鹤

掉仙鹤

写完这一篇我就开始我的长篇小说。

一面抽烟一面对天使A说。

天使A乌青着眼球，还有眼眶，我不想看她，我一看她就觉得窗外还在下雨。

天使A用的是M·J「Daisy Dream」梦幻蓝小雏菊香水，我摇头，她应该换铁拳版乌青香型。

天使B跟我一样的睥睨表情，她穿了紫色露背天鹅绒连衣裙，手里夹着细管儿的女士香烟。

看着她拿烟的样子我猜测她的阴道口也应该很窄。

天使C戴上围裙，去给我们煮粥，她转过身，露出肥白的臀部，她围围裙之前，是裸着的。

就你，还像个天使的样子。

我吐出烟雾，冲着厨房说。

嘿，说你呢！老C！

我喊。

你还是别写了吧。

乌青眼圈的少女鼓足了勇气对我说道。

这一次我没有动手。我扬起眉，我当然知道为什么。

我一写，她那里就下雨，我也没办法，我十四岁的时候死过一次，当时上天派下来一个天使，把我救了。

那个天使就是她，小A。

于是小A顶替起十四岁出事那天的我。

那天下着他妈的雨，小A永远一副被雨浇湿的倒霉样子。

也许有人会问，为什么小A要扮成这样？其中有什么黑魔法的奥秘吗？

没有没有，只是这样做魔鬼看了会比较喜欢。

仅此而已。

没过几年，我再次遇到劫难。

这一次是在床上，现场相当的不雅观。

我得了马上风，死在一个大胖子肚皮之上。

这特么太不雅了好吗！于是上天又派下来一个天使，代替我死去了。如你所猜测的那样，这个天使就是天使B，她需要一直保持马上风的状态，不穿内裤，下体湿润，随时跨在某个死胖子身上，以供魔鬼一乐。

第三次我不说你也猜到了吧，第三次，我结了婚，生了孩子，有一天在家包肉包子，不知道怎么的，就死了。

死的时候正值天热，我除了一件围裙，什么都没穿。

蒸包子的水都洘干了，一股焦糊味从厨房传来，我这才被人发现。

老天怜悯我，我获得了第三次重生。

然后呢？然后就吃包子呗，这个天使C就开始光着屁股包包子，蒸包子，这是她的宿命，谁让她是什么劳什子天使。

从那以后，我又死过无数次，但每次都复活了，因为前面占用了三个天使，魔鬼也就不好意思再说想看其他的什么天使扮演情境死亡这样的游戏，当然，魔鬼喝醉了的时候，有时还会Call她们，谁让她们是天使呢？那个时候，我都会懒懒地在电话里说一句：

“嘿，老F，老胡Call你哟，还记得我怎么死的吗？就你那次啊，那次我是K歌K死的呀！”

没错儿，魔鬼姓胡，很东方色彩的一个姓氏。

死的次数太多了，我就随身带了一个本子，上面注满了天使ABCD情境扮演对应的场景，依次是我怎么死的，从第七八次开始，我的死因渐渐统一化，那就是，我一找工作就会死。

后面的天使基本上都可归做一类，那就是职业角色扮演，什么office什么卖场促销什么冰上芭蕾伴舞女郎什么心理治疗医师统统完蛋，再刁钻古怪抑或稀松平常的职业到我身上也是一死。我们怀疑老胡有收藏癖，但我们也不好意思问老胡。

怎么办，这好歹也算人家隐私好吗。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理所应当的作家生涯，这个职业不好算作职业吧，由于我鲜少发表作品，没有经济来源所以称不上职业作家，上天派下来的天使也就少了许多。

有天，我去公园喂鸽子，一个白胡子老头悄悄走过了，胳膊挨着我的胳膊悄声说，

琳琳，你好久没死了，这样不好吧？

我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揪住他的白胡子骂道：

“强哥，你有话直说不必这个扮相吧！”

强哥表示他也很无奈，大家都有看戏，天使不下凡这怎么行。

强哥就是老天爷，俗称上帝的那个老东西。我不知道我下凡之前领受了什么任务，非得让我一次一次这么地死去，我也不懂他们的审美还有价值观，这样死了又活了然后派个天使撑起整个现场日复一日的有什么好看。我表示强烈的抗议，强哥看我如此有骨气也就算了，我的死亡率降下来了，我、天使ABC，老胡还有强哥，我们几个平时凑一块儿玩玩牌什么的，就像一个融洽的家庭。

忘了说了，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地上人已经不多了，我是说，真正的人，好像也就几个，其他的都是天使扮的，跑龙套的天使到处都是。

一个死过N次的人当然不知道什么叫忧愁。这天，我听着陈升的歌蹲在地上洗着衣服，洗衣间是阳台改造的，特舒服，一面洗衣服一面晒太阳更是享受，这时候门铃响了，我去开门，来了两个送货的工人，他们指着门外的大箱子对我说，这是我要的洗衣机。

我不记得我又买了一台洗衣机啊。两个工人不由分说把箱子抬了进来，让我在一张单子上签了字以后他们抬脚走了。

我打开箱子，满腹狐疑，打开超大型的滚筒以后才发现里面真的藏了尸体。

强哥死了。

强哥，你不能死，我握着强哥的手，自打我一握强哥的手天上就开始往下掉鸽子。

洁白的鸽子噼里啪啦地掉下来，砸在我脸上，砸在我头上，很疼，于是我哭了，强哥，我的好强哥，我要报仇，我说着，从滚筒洗衣机里掏出来一把枪。

公寓外面果然有人在埋伏，我给枪上膛一脚踩在水泥花坛上，我的马丁靴发出了英武的光芒，这把枪趁手极了我很快就杀光了所有迫害强哥的人，再然后，我也死了，这一次，我的职业是……

是杀手吧？

场景回到我那温馨的小厨房，强哥在和天使C亲亲热热地制作提拉米苏，老胡意犹未尽地蹲在走廊上，走廊外是场景重现，一个不知道是Y还是Z的天使在代替我扮演那天的枪击场景。那些子弹的声音在我听来做作极了，我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妈的，我不断的咒骂，拿起一份报纸，找到招聘版，用红线，重重地画在重金寻观音保镖·公务员·五险一金那一栏上面，我摔掉红笔，穿上我的马丁靴，大踏步走出去，这一次，我要做一个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的混球，我真的不想再他妈的活着了。

出门没走多远，天上掉下来一只仙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