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写到小三上学,后来因为家里有事就断更了。
本来小三已经报名了,可是她又意外地溺水身亡,这件事让我和三妮倍受打击。现在想想,那也许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面对死亡。听家里的老人说,这样不成人的孩子,都是讨债鬼托生的,是来向爹娘讨债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这样,我都替小三遗憾,因为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我们进入学校学习的时候了。
具体是那一天开学,我早已不记得了,只是觉得,当被通知第二天要去上学的时候,当天晚上,我竟然好长时间睡不着觉。
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对一个陌生环境本能的害怕……这对于一个嗜睡如命的人来说,真是有点不同寻常。
我是一个特别能睡的人,比如夏天乘凉,无意中睡在外面,母亲扯着嗓子趴在我耳边喊上十遍八遍,是根本不管用的,常常是因为喊不醒我母亲着急,于是在我身上狠狠地打几下,这时我才会睁开朦胧的睡眼。
记得高中时,一到周末,我能不吃不喝睡上一整天,即便宿舍里“锣鼓喧天”,对我也丝毫没有影响。
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因为要上学了,夜里睡不着,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就把我叫起来,叮嘱我要好好地洗脸梳头发,蓬头垢面地去学校会被人笑话。
于是母亲去做饭,我就用压水机压出清凉的水,认真地洗起脸来。印象中,那是我第一次把洗脸当回事。
把脸盆放在地上,我蹲下身子,那清凉凉的水能照出人的影子。水盆中,一张汗渍斑驳的小脸,再配上一个张飞头,怎么看都像个小丑。在那一刻,女孩子爱美的天性被唤醒,我下决心要把脸洗干净。
把袖子撸到肩膀上,先从胳膊开始洗。我把水撩到胳膊上,再来回搓几下,黑黑的泥水就像小溪一样从上面流下来,滴在水盆里,黑水在水盆里氤氲扩散,水逐渐变得混浊。两条胳膊洗下来,水已经脏的不成样子,我只能倒掉,再到压水机上去新水。
这一盆水要用来洗脸,我撅起屁股,尽量地把头压低,双手捧起水往脸上一泼,啊,一股透心的舒爽感袭来,真真得舒服。和洗胳膊一样,不大一会,洗脸水也变黑了。
反正家里不缺水,再打一盆就是了。就这样,为了把脸洗干净,我一共用了四盆水,最后终于等到水不再变颜色,我才作罢。
用了一个早上,把脸洗好,母亲也把饭做好了。我草草地吃罢饭,母亲把书包递给我,叮嘱着:“到学校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没想到这句话,母亲说了不知多少年,每一次离家去学校,她都会这样嘱咐我。
我约了三妮,我俩一路小跑着,不大一会就到了学校。刚到门口,就看见许多和我们一般大小的孩子,有的还是被家长送来,一群人都簇拥在办公室门口前,一个个东看看、西望望,满眼里写满新奇。高年级的孩子则撒欢一样,在校园里东窜西跳,还不时传来打闹和欢笑声。
也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这时从办公室里出来一个男人,他走到院子里的一个大树下,伸手拽住树上垂下来的一根绳子,用手拽了几下,立刻就响起清脆的铃声。就像得到了口令,那些疯跑的学生一个个钻进教室,校园里顿时安静下来。
这时办公室里走出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老师,她身材矮小,一头齐耳短发,耳朵边别着两个卡子,看起来很是利落。
她一出来,就说:“都跟我过来。”她在前面走,我们都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她把我们领到一个教室里。
教室是一个两间的土墙瓦屋,门很破旧,窗子是很小的木头窗棂,教室里光线昏暗不清。学习的桌子则是土坯垒的墩子,上面再放一个水泥板。这样的桌子夏天的时候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到了冬天,就变得像冰块。
我们随便找了个地方,放下自己带来的小板凳坐下,静静地听老师的安排。
老师叮嘱我们坐好,她找了两个个子稍高的男生去办公室搬书。书很快就搬来了,只有两本,《语文》和《数学》。看看现在的孩子,我们那个时候还真是幸福,只学课本,只做课本上的题目,不像现在,乱七八糟的资料一大堆,像山一样压在孩子的身上。
拿到课本的那一刻,就像是捧着两个稀世珍宝,生怕弄脏了,弄烂了。还没回家,就和三妮商量着去哪里要报纸,得给书包个皮。
那时候农村穷啊,一张报纸也极难找到。好多家里人托人、脸托脸要几张报纸,为的是每年春季要糊做鞋底的葛板,还有是剪鞋样……
真当我发愁的时候,三妮告诉我,她家里有,是她的父亲攒下的,可以送给我两张。她的话让我长吁一口气。
接着是第二节课,书发下来了,就要开始学习了。女老师让我们打开课本,翻到第一页,指着第一个字母,开始读起来“a—a—”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金属般的颤音,初次听到,竟让人生出很优美的乐感,以至于很多年,我都沉醉在对她声音的美好回忆中。特别是她带着四个声调去读的时候,声音一起一伏,抑扬顿挫,真真的是美感十足。
第一次上课,就被老师吸引住了,发现上学竟然是如此美妙的一件事。对启蒙老师的喜爱,至今不变,每每想起这个老师的时候,我就不得不搜肠刮肚去搜索关于数学老师的记忆,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依然没想起一年级教我数学的老师是谁,实在汗颜。
开学一个星期后,才知道这位女老师姓“商”,是我们学校教拼音最好的老师,没有之一。现在想想,这也的确不容易,在哪个年代,被一个村子里的人如此认可,的确算得上是个人物。
商老师那时已教书十几年了,因为拼音教的好,所以一直承包学校的一年级。对于这样一个状况,有人褒,说她教拼音无可替代;有人贬,说她只能教一年级,学问太低了。
不管怎么说,我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她,认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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