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简书前阵子有个母亲与花儿的征文。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把母亲喻为什么花儿,是我懂得花儿太少,还是我觉得母亲与花儿毫不沾边?要是硬拿来做比方,我就把她比作一颗孤树,向上的倔强的生长在那片荒芜中,稀落的树枝强硬的支撑着本就寂寥的画面。而我,则是远远的那株草儿,在她触摸不到的地方与她渐行渐远。
女儿现在被我娇惯了一身的臭毛病。虽然我现在一直叫苦不迭,要再来一次的话,我一定做个有原则有底线的妈妈。但是我依然会爱她,很爱她。我想要的……只不过是跟儿时的自己划清界限。
我童年的关键词大概也就是晦暗,阴沉,荆棘几个词吧。虽然那是我的小窝,虽然我在那里面住了十几载,虽然那也是我遮阴避凉的大树,但,只是棵大树而已。我想要的只是温暖和陪伴。哦,不,还是不需要陪伴了。一般的话,我自己待着比较好。因为或许说不清因为什么,就招致母亲的责骂,还有殴打。我很少能回忆起,她做母亲和蔼的样子,我知道也是有的。但是究竟是太少还是我故意把它从记忆里剔除了?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严厉伴着冷漠便是她给我的印象。

有一次我居然壮着胆子和几个同伴一起逃了一下午的学,当时走街串巷四处乱窜,可能还去河底偷摸小鱼小虾了。反正后来就是无所不知的母亲拿着笤帚疙瘩伺候的我,脱了裤子使劲的打。我现在只是想知道,打了以后,我母亲会不会有一丝的心疼。而那个光剩下光秃秃的杆子的笤帚,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以前对我的伤害。
家里以前朝南开了个小铺子,小卖部一类的卖些杂七杂八的,后来也做扒鸡卖。虽然我一直都少不了吃的,可也没想起过多少幸福。
父亲经常在院子里宰鸡,母亲在旁边烧水褪毛。我还记得满院子割了喉咙沥了鸡血的鸡在那苟延残喘的蹦跶,从高到低,由远及近,慢慢的一动不动。院子里满目的鸡和地上的血。不知道是不是杀生太多,这些鸡的命也必须有人来偿还。我那时只是觉得好玩,看着垂死的鸡,看着红红的流淌着的鸡血,难以想象这就是我们口中美味的来源。要是换到现在,估计女儿该给我们上堂教育课:“它们也是有生命的,干嘛都杀死它们,你看它们多可怜啊。你现在杀它们,以后会没有好结果的。”
父亲每天骑着辆那时候体型较小的80摩托车走街串巷的去吆喝着卖鸡,而我在家里的时候只能又是跟母亲一起,可是无论是因为贪玩,还是因为偷吃店里的零食,或者又是因为找钱没找对,又或者不写作业,反正大大小小的错误不断,反正“不懂事”,“没出息”,“百屁不懂”,“你就不嫌丢人”,还有难堪的骂声从她嘴里出来,再后来还有冷言冷语夹着冷嘲热讽。我那时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躲得远远的,要么一直呆在院子里,要么偷溜出去,要么跟哥嫂家的孩子去玩。但是不得不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让我胆战心惊。她偶尔的欢喜可以让我放心许久,她一脸的愁云又让我心理惴惴不安。我总是希望每天父亲能早些回来,这样,她或许看到生意不错心情会好点,最重要的是,我惹恼了她又被笤帚疙瘩揍的时候,父亲总会说“算了,她还小呢,大了就好了,别打她了”,接着就让我跟她认错。
我不知道,那时候是不是头颅昂的高高的,气鼓鼓的默不作声,还是,一直抽搐一直抽搐着,再也听不到她说“你还哭,你还哭”。反正,我从没说过“我错了,以后我改掉”。父亲一直说我太倔,说这样的性子只会惹的她不高兴。可是我偏不,为什么向她低头,她又何曾爱过我呢。
对于不是生父的父亲来说,他的爱从小一直陪着我。可是对于你,来说,我不知道我对于你意味着什么。只是你的负担是吗。只是你改嫁到这里的负担是吗。是,你在这边,有很多的闲言碎语,有很多的尽不如人意,哥嫂他们反对你嫁进来,邻居和乡亲们的见面寒暄背后利剑让你觉得如芒在背。而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一直也没能给你长脸,学习不上进,上课开小差,和男孩子一起疯玩野跑,爬砖跺下土坑,还会给你说个谎逃个学。我是,不是你的骄傲。可是,我也是你的女儿。
还记得我十几岁,稍稍大些的时候,再次发生矛盾的时候,她问一直哭个不停的我“你在想什么呢,总觉得自己委屈,你跟我说说。”我看着她,“什么也没想。”“是人都有思想的,怎么会什么也不想”“我就是什么也没想”。我依旧昂了头答她。她看着我“你就是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榆木疙瘩”。是,我就是你眼里那个又笨又蠢又不讨你喜爱的孩子。你想走进我的世界里吗。抱歉,我觉得你再也进不去了。对你,除了恐惧,就是深深的怨恨。对,是怨恨。我竟恨了你这么多年。

我还记得上学的时候被叫家长,现在已经忘了是什么事情了。教数学的老师,当时还是小学的副校长,对我说“叫你母亲来一下”。我抽泣着怯怯的说“她不会来的。”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来啊,我要跟她说说” “她真的不会来的,我错了,我以后肯定不会了,你别叫她了。”我哭的奇丑无比。“怎么不来?”“她早就不喜欢我,从小就不喜欢我,她不会管我的!”泪眼里看到教室门前的那颗树在我的脑中旋转起来,进而觉得连眼前的世界也旋转起来,头疼的无比剧烈,我的哭泣一直没有停下来。耳边响过来老师的那句“连你母亲也不喜欢你,看来你真的是没救了。”她的嘲笑我到现在还记得,记得,那个做了好几十年教师的她,怎样的嘲弄和不屑。
不知道你的敏感是不是遗传给了我,后来我再也不习惯出门,感觉好多人的眼睛在看我“那不是谁谁吗,你看她……”。“你看她,没人管,穿的什么啊?”是,没人管,我再恨你,你也走了。在我十五岁的时候,你去买活鸡的途中车祸死了。我看到父亲背着你进了屋,放在床上。我看到你黄黄的头发,刚留起来的辫子乱糟糟的,我忘了你穿什么衣服了,硬挺的身子,像个木偶一样。一堆人在屋里,院子里,一个奶奶说“傻孩子怎么不哭啊”,我面无表情,她接着把我摁进怀里,可能是想我挤出几滴眼泪,但是,我没能做到。

作为女儿的我在你走了以后竟没能流出几滴泪来,是不是太不孝了。而我最担心的却是,假使父亲走了,我再这样,是不是就真的对不起他待我的那些好,对不起那些年他的给予。可是,父亲走了以后,我分明哭的再也停不下来。可是,对你,我太不孝是吗。
现在想起,关于小时候,和母亲这个字眼,心理还满是压抑和沉重。可是在那会,看到《朗读者》梁晓声念他的慈母,眼泪一直没忍住。而我,记忆中竟闪过了她。她跟别人的慈母差别那么大, 可是竟又想起了她。或许,潜意识里也是挺可怜她的吧,在她所呆的那个环境,在她所处的那个家里,她的多愁善感毁了她一辈子的快乐,毁了她在我这个女儿心中的形象。毁了她的,其实都是她的心态和情绪吧,我不能原谅儿时的她,但是我同情她。我发誓不要做下一个你,不要!
她也走了这么多年了,不知道有没有后悔过这样教育我,不知道再来一次,会不会分给我一些慈祥和亲切。
过去的都过去了,虽然我说不上对以前是怨是恨,但肯定不会是爱。

过去了那么久,重新在记忆里慢慢的拼凑,拾起其实是挺不容易的。一直都在逃避回忆,可是童年依旧在它呆过的地方,时不时的冒出来。说怨恨是有点过了,毕竟她生了我养了我,没有她怎么有这样一个我。虽然会自卑,会难过,会孤独,会敏感,会懦弱,虽然只是这样一个我。人,生下来命运都是如影随形的,没事,只不过是一种不一样的过程。张德芬说要我们学着接纳痛苦。是不是就是把那份阴影,那份千疮百孔的烂肉再一次剖开,让你直面血淋淋的事实。接纳它,从而弱化它。
虽然写的过程中一直断断续续,也一直灌了铅似的沉重,但我把它写出来了。以后我会说,过去的都过去了,我还有以后的日子,还有身边快乐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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