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妈妈早餐后,拿勺子盛起元宵,俯身到仓鼠坐垫旁,努力将勺子对准仓鼠的嘴。有大大眼睛的,在妈妈而今的觉知里,大约就是小孩子吧。
已几乎全然懵懂,妈妈的乐施好善却从未改变。
小时候,我家是亲戚的驿站,老家出来打工的,治病的,过路转车的,往往会借宿几天。一张折叠沙发床,是妈妈在局促的空间里,所能给到老家人最深的怜恤。
我十五岁那年,大姨和妈妈联系,老家生活窘困,大我两岁的霞表姐身体羸弱,农活不舍得她做,期望能托付到我们家,在城市生活。那年,父母从此多了个女儿,我也因此有了个姐姐。这延续至今的骨肉情,由此血脉相连。
妈妈对朋友的好,在她上岁数后,我常陪伴出行时尤能感知。一位老邻居孤身且贫寒,一位腿脚不便,我陪妈妈穿过大半个城,一次次去看望。这份情谊,在父亲重病的那年夏日,以令我泪目的情形回馈――两位老人,近七十岁的蹬着三轮车,带着另一位七十五岁的,白发苍苍的两位老人,大太阳下,骑行了四十分钟到我家……
妈妈对人的好,是天然的、不假思索的。父亲去世半年后,妈妈去竹林寺做义工。有位义工说没有被子,妈妈立时回家抱了一床被子送她。
妈妈得老年痴呆之初,时常令我崩溃的一幕幕出现时,我悲郁万端:“不是善有善报吗?”如此善良的妈妈,老天为何不眷顾?如此良善的我,老天何以这般折磨?
网上纷纷扬扬的鸡*汤里,常有好人得巨大回报的故事,善良人因善良之举,奇遇财阀,青云直上,或因善良义举,驱灾避难……一锅锅鸡*汤,炖的甘醇——“你如何对待别人,别人如何回报你”,“世界正在偷偷奖励着善良”……
熬鸡*汤的人,本意很好,但未免虚与委蛇。善良,在这个世界上,被辜负,被欺诈的,也有很多,而人间苦难,时常,并不因人的淳厚善良,而赦免减轻。善良人也躲不开的世情凉薄,人生沧桑,鸡*汤回避。
当我因循母亲的善良,在某些时刻,少了防人之心,被谎言残忍欺骗时,我并没有因遭遇丑恶,对人性失去信心,我仍然相信善良,仍然依本心待人、处世。我相信,这也是对善良的厚待。
当我救助困苦中的陌生人时,我知道,美好在我内心生发,这种内心的光明,和对尘世的暖意,我知道,这是对善良最美的奖赏。
当我的女儿日渐长大,选择了学心理,从事孤独症儿童康复,她对那些来自星星的孩子慈悲和暖,对周边人温润如玉。有爱和温度的生命质地,我想,这也是对善良最高贵的奖赏。
当我怀一颗温暖的心,对身边人,对陌生人时,有同样温暖性情的人,成了我的朋友,我们彼此看到人性美在对方身上的呈现。彼此相望,眼中有光,心头有热,生命有爱,这,当是对善良最好的奖赏。
对善良的奖励,并不一定是功利性的获得,那太偶然,太不可期。
成为一个善良的人,本身,就是对善良至深的奖励。“长在心底的善良”,是美好人生的必须。
周国平说:“如果我是一个从前的哲人,来到今天的世界,我会最怀念什么?一定是这六个字:善良、丰富、高贵。”
心怀善良,善行此生,无论富有、贫穷,无论功名几何,都不负为人,不枉来人间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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