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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乱·我的江湖(7)

春秋乱·我的江湖(7)

作者: 子车S | 来源:发表于2021-04-14 15:11 被阅读0次

 在断平安昏迷不醒的日子里,陆陆续续又发生了几件小事。

  某天大理寺的官员带人来查封西子楼,说是有要犯窝藏于此。这自然是秦伯安的手笔。

  但结果是门还没进去呢,有通传的小厮跑来在为首的官员耳旁低语了几句,那官员便面色一变,告罪而归。

  我原以为官兵来时西子楼的姑娘们应该会很害怕,但小小姨继续绣着她的扇面,柳如是继续侍弄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荷花,便连巧儿也镇定自若地继续煮着炉火上的茶水。

  整个西子楼唯一略有惊慌的那个人——可能是我。

  我问柳如是,你和小小姨不怕我可以理解,但为啥连巧儿那丫头都如此镇定自若?完全没有道理。

  柳如是笔未停下,头未抬起,说,我早就和你讲过西子楼并不怕他。

  我自讨没趣,转身离去。

  柳如是说,对了,西子楼的管事回来了,你要不要见见?

  我心想着青楼的管事和酒楼的老板又没有差别,不都是糟老头子一个?哪有西子楼的姑娘好看?

  便说,不见。

  又有一天我去西子楼的后院找柳如是,路过听风阁,见阁门开着,便走了进去。

  听风阁里弥漫着淡淡熏香的气息,正厅里的书桌上铺散着一幅未干的墨宝,我以为是柳如是刚刚所作,近前看去。

  纸上写着:

  薄晚烟林澹翠微,江边秋月已明晖。纵远舵,适天机,水底闲云片段飞。

  远水无涯山有邻,相看岁晚更情亲。笛里月,酒中身,举头无我一般人。

  笔力浑厚,随意横直,自成一派气象,显然不是柳如是的隽秀小楷,更像是男子的笔力。

  我正疑惑间,屏风后面的内厅里走出一位约莫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他一见到我,也不由愣在原地,估摸着也没想到还会有其他男人会在下午的非营业时间出现在西子楼。

  我想起前些天柳如是和我说过西子楼的管事回来了,看样子大概就是这位。

  正在我俩大眼瞪小眼的当口,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我以为是柳如是,抬头看去,却是另一位我从未见过的绝色女子端着茶点走了进来。

  那女子身量苗条,体态婀娜,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彩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

  她将茶点放在桌上,看了中年文士一眼,又打量了我一番,轻声说,子车公子你好。

  我说,王姑娘你好。

  她知道我的名字应该是小小姨或者柳如是同她讲过。

  而我知道她的名字,是因为会出现在这里并且有着不输于柳如是的样貌的女子便只可能是那位江湖绝色榜上的另一位西子楼花魁——王卿卿。

  我在后院碰见了柳如是,对她说,我刚刚在听风阁遇见了你们那位西子楼的管事,不过看他文质彬彬的,完全不像是青楼管事,倒像是太学里的书生。

  柳如是则抬起头,一脸疑惑地望着我说,谁告诉你西子楼的管事是男子了?

  我从未见过一向骄傲且惫懒的柳如是竟然很是勤奋地连开了几天的专场。也从未见过西子楼里的姑娘们都好像忽然之间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精神抖擞、笑逐颜开,更是抢回了好些前些日子被街对面的“春红院”抢走的恩客。

  而这一切的变化应该都要从西子楼的管事——王卿卿的回归说起。

  此外,虽然大理寺的事情双方都心照不宣,但没过几日,秦相府仍旧佯装无事一般差人来确认柳姑娘相府专场的时间。

  柳如是便把那日与秦伯安的经过同王卿卿讲了一遍。

  王卿卿听后吩咐小厮说,你去回秦相府的来人,告诉他我们西子楼历来没有上门服务的先例,若是想看,这两日里西子楼都在举办柳姑娘的专场,不妨过来看看,门票也都免了,算是为当日的误会赔罪。

  兰月伊始,临安城又迎来了多雨的季节,满城飘荡着不知名的花香。

  王卿卿还是整日里潜心看着她的账本,将西子楼经营得分外红火。

  小小姨满心欢喜地将柳师傅曾经写给她的一首首诗词绣在扇面上,眼神里偶尔流露出温馨的笑意。

  巧儿则在替柳如是小心地照顾她先前栽种的荷花,希望可以将花期延得更长久些。

  至于柳如是,我已经有好些天没有见到了,听闻此刻她正投身于一段花前月下的才子佳人的爱恋之中,绯闻对象好像是当朝某位钱姓的青年才俊。

  即便如她,也未能免俗。

  但正如王卿卿所讲,希望不要太过轰轰烈烈才好。

  那天我在听风阁里遇到的男子我后来得知叫做赵勾,但似乎整个西子楼里除了王卿卿之外便再无人知晓他的来历。那日之后,他总会隔三岔五地来上几次,都是在下午的时候。

  起初,他见到我时,总是流露出一副做贼心虚而又略显尴尬的表情。我当然对他没什么兴趣,只当他是某位临安城里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懒得理他。

  再之后,大概是见我见得多了,终于不似早先那般的贼眉鼠眼了。

  赵勾喜欢在王卿卿面前展示他的文学天赋。最开始是写一些诗啊、词啊什么的,写完就有意无意地拿给王卿卿看,然后又邀请我写,我说我不要,他就开始一个劲地在那里阴阳怪气。

  王卿卿每次都像看小孩子似的在那里看着我俩斗气,眼睛笑成了两湾月牙。

  我后来被他念得烦了,随便写了两首柳师父的词给他。他看了好半晌,终于自愧不如地叹了口气。

  可是没过几天,赵勾又决定弃文从武,说是和师傅学了几手擒拿,非要当着王卿卿的面和我比试。我怕他再来烦我,就随手出了两拳,不幸送给了他两只熊猫眼。

  王卿卿一边用丝巾裹着冰块为他消淤去肿,一边嗔怪我道,你打他哪里不好?非要打他的脸,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有你的麻烦了。

  赵勾来到西子楼的日子久了,终于慢慢发觉我不过是来这里蹭吃蹭喝,找人聊天罢了,当然也可能是被我揍老实了,终于决定同我和平相处,不再多生事端。

  断平安醒了之后,和那位奉命要带他回断剑山庄的白师叔表示自己伤重未愈,仍需在临安城里休养一段时日,实际上却在背地里偷偷策划逃跑的事宜。

  至于喜乐,这段日子,则是大多数时间都和我一起在西子楼里鬼混。

  小小姨说,人家一个小姑娘,整天和你混迹在青楼里,传出去将来要怎么嫁人?

  我把这话转述给喜乐,希望她可以从此不要总是跟在我屁股后头。

  喜乐听完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说,你敢把这话当着如是姐姐和卿卿姐姐的面再说一遍,我就听你的。

  我仔细想了想,临安城里想娶柳如是和王卿卿的男人大概可以从城东头一直排到城西头了,而且还是一眼看不到尾的那种,便没敢再接下话去。

  当然最开心喜乐到来的是巧儿。二人年岁相近,性情相投,喜乐常以一副姐姐的模样自居,整日里带着巧儿满世界乱跑。

  这件事情最大的受害者其实是我。因为自从喜乐把巧儿拐跑之后,柳如是每次寻不见巧儿都气得半死。可只要当她一看到喜乐那双可爱而无辜的大眼睛,就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最后转头把气撒在我身上。

  小小姨、柳如是、巧儿、王卿卿、还有西子楼的一众姑娘,从她们真挚而善良的眼眸里我时常可以望见我十二岁以前的记忆。

  记忆里,我娘微笑着坐在炉火前烹煮着新茶。我爹坐在一旁的摇椅上,我坐在我爹的怀里,密谋着如何把独孤村长家的那只大公鸡捉来吃了。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有人一声不响地抛弃自己的孩子而去浪迹江湖呢?江湖真的有那么精彩?江湖真的有那么重要?江湖又究竟是什么呢?

  柳师父说,江湖是一碗酒。

  陆老头说,江湖是人情世故。

  算命的李先知说,江湖即是命数。

  独孤村长说,这世上本没有江湖,说的人多了就有了。

  小时候,我以为不归村就是我的江湖。而现在,我觉得西子楼也可以算上一个。

  ……

  ……

  历时一个月的江南大比在万众瞩目中开始,不幸却在宋人的同仇敌忾、长吁短叹、捶胸顿足中惨淡落幕——因为大比的冠军是一位来自天龙府的唐人。

  虽然早有传闻说天龙府会派人参加此次大比,整个江南武林也都为此忧心忡忡,但临安城的百姓们一来出于某种英雄情结,二来觉得集结江南武林英豪,总有一战之力。

  但令人万万想不到的是,不论是来自军部的青年才俊,还是师承西泠剑社的剑客英豪,没有一个人可以在这位唐人面前坚持住超过一炷香的时间,甚至没有一个人可以逼出这位唐人背在身后的那杆长枪。

  夺冠后,天龙府方面表示,欢迎江南武林同道继续挑战,以促进大唐、南宋两国间的友好学术交流。此声明一出,整个江南武林顿时一片哗然。

  但挑战归挑战,这其中还暗含着某些限制。其一是挑战者当然只能局限于年轻一代,因为这位夺冠的天龙府门人不过也只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若是派出一位成名已久的武林名宿即便赢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其二是所谓挑战也只能再有一次,不然不光是江南武林的脸面丢尽了,便是连南宋皇帝的脸面也要丢到姥姥家去了。

  江南武盟的代表先是登门西泠剑社,恳请西泠年轻一代的大师兄出手。大师兄苦笑着摇了摇头,因为当时西泠参加大比的选手已是门内数一数二的高手,自己与他也不过是在伯仲之间,又何必再去出一次笑话?

  武盟代表紧接着又上书向军部请愿,希望军部可以派遣高手以振国威。军部的那帮老将军们虽然一个个急得吹胡子瞪眼的,但捋秃了胡子也实在找不出可以胜任的人选,恨不能自己拖着老胳膊老腿上场。自宋国太祖皇帝以来,宋国一直走的是重文轻武的路子,军中人才早已是青黄不接了。

  等到武盟代表最后找到四百八十寺门口的时候,发现寺门紧锁,再一打听,原来是寺里的和尚跑去雁荡山团建去了,归期未知。

  倒不是我刻意要去打听这些事情,而是近些日子西子楼里的客人们谈来谈去的都是这些,便连西子楼的姑娘们也都一并生出了些同仇敌忾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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