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茹似乎根本就没意识到林奇已经被杀了,她仍旧挥舞着手里的方巾,在失控的人力车上摇晃着身子,大喊着:“六号出走了,快跑啊!”此时的她看起来就像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周围的百姓害怕被失控的人力车撞到,都自发的往旁边闪开,围到一边对着疯狂冲撞的人力车指指点点。
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刚才还与他们或攀谈的几个客户和摊贩,或路过的几个行人和乞丐都在梁茹的发疯叫喊中微微停滞了步伐,然后又用各种方法隐蔽在人群中消失在各种昏暗无人的角落里。
“轰隆隆……”几个日本士兵骑着摩托车从对面风驰电掣的开来,看到前方形状诡异模样疯狂的梁茹,直接举起机枪“哒哒哒……”几声脆响,梁茹的身上几乎被射成了马蜂窝,她的身体在人力车上晃动了几下,嘴里大口大口的血液喷涌而出,接着直接从上面翻了下来。人力车也在失控下翻倒在另一边,还撞翻了一个摆着杂物的摊子,还传来了一阵摊主惊慌的叫喊声。
枪声一响,周围的人群在惊惧中乱成一团,梁茹气若游丝的趴在地上,她的视线穿过凌乱的人群,看到前方华丽的双层阁楼上暧昧的橙色灯光晃动着,她知道这是上海滩最有名的销金窟意春楼,里面有最妩媚的舞娘和最柔美的歌声,那里是权贵们的聚集地,同样也是革命同志们打探消息的最主要场所之一。
里面此时正走出一对相偕的身影,女的身穿青绿色高开叉旗袍,身材凹凸有致,她五官明艳,乌黑的秀发被高高拢起在后脑勺挽成了鬓,上面还插着碧玉发簪,下坠着的流苏微微晃动着。她挽着的男人身型高大五官俊郎,他头戴礼帽,白色的衬衫外面搭着黑色的长款风衣,脚上是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在刚刚初升的晨光照耀下泛着亮黑色的光芒。
梁茹呲着满是血丝的牙笑了,嘴唇张张合合半天,断断续续的发声微弱到几乎变成了气音,她说:“六…六号…出走了!”
看到前方凄惨的场景,身穿旗袍的明艳女人挂着笑容的脸僵硬了一瞬,眼睛里闪过一丝怜悯,却很快又消逝在柔美的笑容之下。她轻拉了身边男人的臂膀一把,男人低下头,顺手脱下礼帽放在左胸前微微弯腰,面颊则微微倾斜一副倾听身边女人说话的模样,但那弯腰倾身的动作却刚刚好对着前方趴在地上满身血污的梁茹。
梁茹笑了,她知道前方的男人已经明白了,她认识那个男人。在他儿子梁清还活着的时候,她曾经看到过他的照片,在儿子崇敬的目光和不停夸耀的话语中,她明白那人是一个很了不得的革命同志,那人与他们这些在最底层的革命党员是不一样的,他将来很可能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革命领导者之一。
她的心跳越来越慢,也越来越沉重,呼吸也逐渐粗重,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莹莹光亮中梁茹似乎又看到了对着她笑得爽朗的儿子梁清,他脱下军帽,正对着她招手。
人群已经在惊慌中渐渐散尽,荒凉的街道上半趴着的妇人艰难的伸着臂膀似乎是要抓住什么。她目光无神,身上十几个弹孔里流出泪泪的鲜血,几乎从街道这边延伸到另一边,她的嘴唇张张合合似乎在低喃着什么,转瞬就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伸出的臂膀也无力的坠向地面,嘴角却又微微上扬挂着几分满足而幸福的诡异笑容。
过了一会儿,附近的警局的巡查兵终于赶来,先是点头哈腰的对头戴礼帽的男人说了什么,男人笑着摇摇头,又朝他们挥了挥手,接着携着身边的明艳女人转身离开。
那带头的巡警先是目光赤热的盯着女人走动时摇曳的腰肢紧盯了片刻,又舔了舔唇一脸猥琐的与身边的下属笑骂了几句,这才转身朝街道上的尸体走去。刚刚将地上的尸体翻起来,那带着诡异笑容的青白面孔直接将给她翻身的巡警吓得大叫一声,倒退好几步。那带头的巡警皱皱眉头,将那个大叫的部下踹了好几脚,然后自己上前去检查,却同样被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他举起颤抖的手指说了些什么,身边的下属连忙从尸体上撕下一张布块将那张吓死人的面孔掩盖,然后几个人快速的将尸体抬了起来放到开来的拖车上,一阵轰隆声后,街道上再次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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