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的抵死挣扎

            小人物的抵死挣扎

            ——《五妹妹的女儿房》读后感

        一个特别偶然的机会，看到了海派作家周宛润的中篇小说《五妹妹的女儿房》，那是一部讲述旧日上海资本家后代罗五妹奋斗史的著作。她是罗五妹，罗五妹是她，她普通的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她不像其他姐姐以花木为名；也不像其他姐姐有美好的前程幸福的家庭，她有的只是在这个城市立足、生存的愿望。她本该是富商云集、名贾聚集的高档住宅区的继承人，却阴差阳错的无家可归；她本该是富贵人家最受宠的幺儿，却意外地跌落到市井社会的底层。史铁生曾说：“命定的局限尽可永在，不屈的挑战却不可须臾或缺。”或许，这须臾不可缺的挑战，使她一生都在抵死挣扎，都在与如今身陷的底层社会进行撕裂。

        失去遗产是她挣扎一生的开始。如果说挣扎是她一生的写照，那失去遗产便是她所有噩梦的开始。原本祖父是上海近现代发展中的资产阶级，在沪西最繁华的愚园路上有一套尽是花苑藤架的洋房，却因社会原因还给了劳动人民，他的后代便搬到了最具上海本地特色的“药局弄”——她失去了象征阶层、身份、地位的房产；在她未出生时，便失去了完整的家庭，父亲的骤然离世，让全家陷入悲恸与沉沦，她的出生并没有给这个家庭带来一丝快乐，甚至一年后母亲才想起给她报户口，而且她没有继承姐姐们以花木为名的荣耀，而是在慌忙中就叫了“罗五妹”——她在失去父亲之后，连名义上的传承都中断了；五妹是母亲最疼爱的孩子，母亲自她小就立愿要留她在身边，看她结婚生子，五妹看着三个姐姐相继离家，内心也安稳了很多，至少有一间婚房。可谁成想四姐红菊在上学时偷尝禁果遭遇怀孕，必须匆忙出嫁，婚房成了大问题，于是母亲临时改变计划将唯一一间像样的房间给了四姐红菊——她失去了仅有的立锥之地；五妹在自己的青春梦想里无数次想过要和自己结婚生子的他，而这个他就是即将成为四姐夫的李军，她心生怨怼，摩擦重重，冲突不断，矛盾升级，终于酿成四姐流产的悲剧，李军夫妇与五妹结下深仇大恨，五妹无法继续在家里居住，最终逃离——她失去了最珍贵的亲情和赖以生存的家。五妹失去了全部的遗产，最终成为一无所有的的人，她无以为继，只能白手起家，开始挣扎又悲苦的一生。

        康德说，既然我已经踏上这条道路，那么，任何东西都不应妨碍我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五妹无路可走，唯有奋斗，她寄居 在同学吴桂芳家，而这一家粗鲁的生活让她无法忍受，她必须考虑存身之处。可在她的那个阶层，以她所受的教育，她能够想象得出的，也能实现的出路，就是一个男人，而且是有房产的男人。这似乎让人啼笑皆非，可一个女孩连容身之所都没有，她还有什么可以权利去谈情说爱，卿卿我我呢？或许，她是不道德的，亦或许是形势所迫，她别无选择，在她见识了同学吴桂英男朋友的王革生那位于棚户区的房子，又在吴桂英和王革生闹别扭的时候机敏而果断地插进一脚。我想那时的五妹是有主见，她必须为自己的容身之所考虑，她身边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即使是住在棚户区“篾竹街”也比她居无定所好了太多，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并且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到底。事实证明，她成功了，她成了二层小楼一半的女主人。她实现了“从无到有”的华丽转变，一如黯淡的陨石逐渐有了自己的光泽。虽然这房子比她娘家药局弄又下了一个台阶，但这也是她在妥协中进取的人生。

        周国平说世上有一样东西，比任何别的东西都更忠诚于你，那就是你的经历，你在经历中的感受和思考。它们仅仅属于你，不能转让给任何别人，而只要你珍惜，也会是你最可靠的财富，无人能够夺走。

        也许五妹有着痛苦且难以言说的经历，当她的双胞胎女儿出生时，她不愿自己的孩子活的如此狭仄艰难，于是又开始为宽敞的住房而奋斗。向单位争取福利房时，五妹不得不向远在美国留学的三姐红竹求助，请求三姐买一套进口家电送给分房小组葛主任，曾经仇视她的亲家公李伯伯为她凑足了一千美金；吴桂芳的母亲也不计前嫌，很淳朴地送来一只火腿……也许曾经的怨恨矛盾在大是大非面前已变得微不足道，唯有相互帮扶才可以渡过难关，这时候的亲情更是弥足珍贵。戏剧性的结果是进口家电买到了，葛主任也帮忙了，可房子的事还是黄了，理由很简单，僧多粥少，五妹妹家又不是最困难的。很多时候我无法想象五妹为了房子全力以赴不计后果，可到头来依旧黄粱一梦一切成空的挫败感，也许那种锥心刺骨难以用语言表达，也许那种痛彻心扉根本无法感同身受。接下来五妹奋斗更是迷茫，甚至连个微小的目标都没有，他们夫妻的双双下岗，经营的小汽配店，更是有无穷的麻烦。他们是这个城市最卑微的市民，他们的奋斗也是微如草芥，蚂蚁搬家式的，不可不谓艰苦卓绝。然而他们终归是幸运的，他们的棚户区开始改造，新房子在浦东，曾经最为偏僻落后的地方，如今已被大桥、地铁、高楼住宅代替。从愚园路到药局街，再到篾竹街，又到这里——浦东——昔日的乡村，五妹终于有了自己的梦寐以求的房子，这是城市最广大普通的阶层付出牺牲与奋斗之后实现的城市进步。

        席慕蓉曾说：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很多时候，沉湎于别人的故事里，或感动或惆怅、或矛盾或突围、或犹豫或果敢、或热情似火或黯然神伤，都是因为看到了自己的缩影，模糊又清晰。五妹何尝不是我们身边的大多数，不是我们自己？我们单枪匹马赤手空拳的来到这个世界，无论有没有家族的积淀父辈的扶持，我们都必须自己面对这个强大繁芜的世界，看浮沉的人事，做未知的抉择，担应有的责任……还好，还可以在薄暮夕阳里 ，聆听自己的心语，这样真好！